我喝了两口,放在茶几上,抬头,章奶奶正面容慈祥的看着我,对上我的目光后,又对顾亦南说,“这丫头年纪轻吧?看上去还是一张娃娃脸。”她普通话很顺畅,但咬字并不是特别清晰。我想起顾亦南说过他奶奶是香港人,长住香港,这次过来该不会就是专门为了我的事吧?
顾亦南点了点头,“她还没满22。”
章奶奶握着我的手,“小南,你找个地方躲着去,我有话问迟迟。”
顾亦南对我做了个安心的表情,然后就走上了旋转梯。
虽然章奶奶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但我的心还是不自觉的往嗓子眼上挂去,只听她轻轻笑了一声,“迟迟不要紧张。”
我缓缓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两口。
“你爱我那孙子么?”她凝着我问。
我对上她的视线,再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我听小南说,你不能生育?”章奶奶目光似是稍微凌厉了一些。
我垂下目光,点了点头:“是的。”
“你该知道顾亦南的身份,他是长孙,又那么有能力才干,这个家的很多东西,我跟他爸爸商量过,最终是打算交给他的……可是如果他没有后代……我们家是传统家族,可能很难接受。”
我快速的眨眨眼,该怎样描述现在心里的感觉呢?
心如死灰,无比绝望?
章奶奶又轻轻捏了下我的手,依旧清亮的目光注视着我,说,“不过也不是没办法的。你肯接受别人代孕么?”
我讶然望向她。
“怎么?觉得我老太婆新潮?我指的不是那种最新科技的代孕,而是选一个优秀的人,跟小南……当然,这个人最后不会来干扰你们的生活,孩子会当成你们自己来抚养,你是他唯一的母亲。关于选人这方面我会找人负责,当然最后还是会跟你联系,你来确定……”她目光又稍稍尖锐了一些,“你说怎样?”
我勾起唇角,摇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哪怕这意味着失去我的支持?”
“对……我不能答应。”
“如果这样的话,小南还要跟你在一起,会失去很多东西,你们或许要从头再来,这样你也愿意?你确定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能生活的如此无忧安顺?”
“我不确定,但我愿意试试。”
“你能代表小南的意见么?”
“不能,但我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个做法会让我很难过,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何况这个方法太荒谬,我认为他本身也不会赞成。”
她突然笑了起来,中气十足,“哈哈哈,小丫头脾气倒是倔,我还以为你很胆小。”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垂下目光,“我很胆小,现在背后已经全湿了。”
她笑着眯了眯眼,“嗯,我再问你,如果是另外一种呢?就是最新科技那种代孕,只要你还有可以孕育的卵子……”说到这她又故意停顿,稍稍抬高目光,等我的答复。
我搓了搓手,悄悄吐了吐舌,“好像还是会让我心里不舒服,但是好很多了。”
章奶奶又笑了,拍了拍我的手,“真是个可爱而坦率的女孩子。周嫂,去请小南下来吧。”
我在章奶奶含笑端详的目光下,脑袋越埋越低,直到听到顾亦南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我才扭头去看他,章奶奶却又捏了下我的手,“谢谢你,迟迟。”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慈祥的笑笑,吐字优雅:“爱情能让人永远年轻和开心。”
我心跳开始变快,章奶奶哈哈一笑,对周嫂吩咐了一句,然后又拍了拍我:“走吧,扶我起来,午饭准备好了,我们去吃饭。至于那些烦心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帮你们。”
我看向顾亦南,他对我微微一笑,我眼眶则湿润了。
那天之后,我继续复习我的托福和gre,表面上看基本跟原来没什么区别。
除了因为心静下来,复习效率更高以外。
我跟顾亦南基本隔一两天见一次,他会趁机帮我复习口语和指点我些写作,他对于我铁了心要出国这件事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异议。
顾亦北满是八卦的问我,难道就不怕他哥在我走之后跟着别人走了。
我瞪他,顺便将不屑的目光滑过顾亦南,不满的嘟囔:“谁要是喜欢这个丝瓜汤都喝不完的男人就抢走好了。”
顾亦南脸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顾亦北则笑得不可抑制:“你居然让我哥碰了丝瓜,小迟子你太有才了!”
顾亦南使劲拽了下我的手,后来一次亲密过后他欲言又止半天,在我等不及要睡着的时候才问我:“是不是那天我喝完了那碗丝瓜汤你就不出国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一碗,是一锅。”
他先是一顿,后来就缓缓的拉开唇角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迟迟……”
“是傻……不傻咋就喜欢上你了呢?”我趴在他怀里,由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摸我头发。
他将那点笑意放大,胸腔也由于那笑传来嗡嗡的类似回声的响动,我唇角也不可抑制的上扬,然后说,“扒皮,我还年轻,多出去晃晃然后收心比以后突然想红杏出墙好……你说呢?”
他揪了揪我的脸:“你敢红杏出墙试试?”
我吃吃笑着,挑衅的看着他,“怎么?你还跟我一起出啊……”
顾亦南失语,最后咬着牙说了句:“不……”
我笑得越发难以收拾,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其实……我只是问的出国,你……自己说的不出啊,那我一个人出去享福了。”
他无言,只使劲的揉乱了我的头发,用他特有的方式惩罚了我。
1月10日,苑飘飘终于生了,在医院剖腹产,得了个儿子,我们全家都陷入了狂喜中。在我的小侄子一出生,我就跟着爸妈先去看了他,满三天后,我又跟着顾亦南去了医院。
令我狂喜的是,很久没见到面的今夜姐姐回来了,还跟她爱的人重新见面并且复合,她男朋友很帅,我回到病房就那么了一句,顾扒皮就又吃醋了……
都怪顾聿衡煽风点火,说他们都是帅哥……帅毛,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来气,不就好看一点么?凭什么让圆缺姐那么辛苦。
可这还不是最让我气愤和心酸的事情,看完小宝宝,和顾亦南一起回家,在走廊上居然遇到了当初跟我相亲那个医生,而刚刚跟他挥手道别的人居然是圆缺姐,两人关系貌似……匪浅。
圆缺姐怎么会受得了这种医生的……
那医生目送圆缺姐走进电梯后,转过来看着我,居然闲步走过来。我回过神,正准备拉着顾亦南躲开,他就悠悠开口:“路小姐啊……”
我咬了咬牙也转过去瞪着他,磨着牙从牙缝中挤字:“邵医生啊……”
他目光悠闲的从我和顾亦南牵着的手上滑过,然后开口:“不介绍下?”
我脾气顿时就软了,弱弱的看向一边面无表情的顾亦南,清了清嗓子,碰了碰顾亦南,再指向面前的邵泽,“这个,是我那个……”
见顾亦南变深了的目光,我又对邵泽比划了一下顾亦南:“这个……是我那个。”
两个人对视了三秒钟,下一秒都伸出了手……
握在了一起……
看着他们互道你好的友善模样,我感慨,男人的智商真是太强大了,我那样的介绍都能让他们明白。
邵泽和顾亦南握完手,摸着下巴打量着我:“路小姐,你上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水痘潜伏期呀?”
“我……”我哑口无言。
“我上次跟你相过亲后十多天之后就开始冒水痘,思来想去那么几天,我可能见过的带病人员就只有你了……”
我吞了口口水,顽强的强辩:“你别乱说啊……那个要有亲密接触才能传染的,我们又没啥……”
“嗯……也对啊……我们之间本来是很平和的相亲关系,除了摸龟头事件以外,我们之间真没啥了,对吧?那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怪你,路小姐多‘保重’啊……”说完邵泽就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走了,连解释和对质的机会都没留给我。
我看着他背影,恨的牙都咬碎了。
可是转眼看向一边冷的跟个冰雕一样“呲呲呲”往外放着冷气的顾亦南,我浑身一哆嗦,立马就甩开他手往电梯跑去。
顾亦南两步追上,把低呼一声的我按在一边的走廊边上,冷冷瞪着我:“迟迟,解释清楚。”
我咬着下嘴唇,仍然憋不住笑,看向满脸严肃的他,笑着把我戏弄邵泽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他轻轻嗤了一声,最终手指弹了我额头一下:“你脑子里一天到晚装了些什么?幸好这次相亲没事。”
“多好啊,相亲也是个难得的经历,而且我相信,别人的品味都不会像你那么特殊。”
顾亦南蹙眉,看着我,“你难道认为这句话代表对你本身的认可?”
我唇角抽搐,最终咬着唇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2月份,我考了托福,6月,我奋战完gre,成绩都惊人的好,至少比我预想的好很多。忙碌的选学校,准备申请材料成绩证明并寄送,最终,我拿到了纽约大学公共事业管理研究生春季入学的offer,没有奖学金,但我还是满足了。
转年一月份,顾亦南和我父母一起,帮我过了我的23岁生日,我爸妈对他态度先是不满,有意刁难,随后却又对他赞不绝口,完全不在乎他们以前口口声声挂在嘴边对我耳提面命的“年龄差距”了。
那一天晚上,顾亦南在我左手中指上套上了一个外表朴实的铂金戒环。
在一片温馨中,我踏上了去纽约求学的旅程。
在纽约,我过的很快乐,交到了很多新朋友,教授严肃又和蔼,学习很忙碌,却让我满足,只是每次行走国际大都市的灯红酒绿中,听着过往行人陌生又熟悉的语言时,我总会想起顾亦南的拥抱和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