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剧本之意外(下)

傅希言说:“还要等一天?”

段谦见他们心急,自然乐于配合:“二位若是不倦,今天也可以。”

傅希言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裴元瑾:“早走早好。这南虞,我已经待够了。”

县令限他们三天之内离开,“金公子”只一天就安排妥当,这个速度的确令人惊喜,他们出城时,县令还派师爷过来欢送了一番。

傅希言看着那一篮子所谓的当地特产,明白县令是怕他们临时改变主意,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多少有些引人注目,等到了人烟稀少处,段谦、傅希言和裴元瑾三人便中途离队,去了约定的离亭向北二里处。

这时候段谦才吐露实话,说花月楼中另有密道。

傅希言其实早已猜到了。

金蝉脱壳的招数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些,电视上都已经研究透了。

三人抵达地点时,银菲羽还没来。

段谦有些焦急,按照双方的行程,她应该比自己先到才是。江湖这个地方,总会存在很多变数,就像他们想不到息摩崖会请来郭巨鹰,而息摩崖也没想到他们会联手。

一夜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想到这里,段谦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回城。

花月楼密道再长,也不可能贯穿整座城,出口自然还在城里,而且离花月楼很近,就在浦阳江畔的一处废弃的灶间里。

周围的人都以为这灶间是邻居修葺房屋时,嫌它位置不好,特意留出来当杂物间的,却不知道它是特意被人看中租用的。一租三十年,其间,主人已离乡远游,更没人关心这房子来历去向。

三人从城外折返,天色已明,早起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买卖。

在屋檐上飞掠,裴元瑾完全无声无形,傅希言是留下一道淡影,而段谦轻功本就不是长项,内心还慌乱,踏破了好几块瓦片,才找到灶间。

这个在别人眼中无比破败的房舍,却令傅希言频频点头。就是这种地方,不起眼,不嘈杂,才适合当密道出口。

应该不会有人希望自己好不容易从密道逃出来时,外面睁着十几双好奇的眼睛。

段谦开锁进去,灶间外面的天井,杂草丛生,生机勃勃,泥土地平平整整,没有人为踩踏的痕迹。但他们都清楚的,对轻功超卓的高手而言,踏雪无痕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用内力震断了灶房的门闩,推门而入,门闩落地的同时,还有一根绳子也掉在了地上。段谦很清楚,绳子的另一头连接在密道内部,一旦这道门有所动静,密道里的铃铛就会示警。

如果银菲羽还在密道里,一定会听到动静。

他飞快地将灶台里塞了不知多少年的柴火丢出来,然后揭开下面那块烧得发黑的石板。石板上被戳了几个洞,洞内壁是干净的,没有火烧的痕迹,应该是后来戳的。

傅希言原本担心密道空气不好,昨天银菲羽进地下室又急,一时不慎,很可能造成二氧化碳中毒,如今见他们的布置,显然知道透气的重要性,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

反正段谦已经先一步钻进了地道,事情的真相也很快就能看到了。

可是,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预感,下面的结果应该不是他想看到的。

段谦下得急,没有点火,傅希言落地后,视线暗了一下,才逐渐适应。地道做得简陋,不知银菲羽是觉得自己用不上,还是觉得自己住不长,呼吸时,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就听到段谦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只是那么一声,已叫人心魂大震。

预感似乎要再度成真。

他急忙加快脚步,段谦就在前方不远处,人跪在地上,弯腰抱着一个人。

傅希言蹲下|身,伸手按住那只垂在地上的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与平静——已然没了脉搏。

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

或许是姓名里带“银”,银菲羽很喜欢戴银饰。他记得她的手链是白银质地,上面坠着几颗圆滚滚的小珍珠,精致细巧,每当主人大笑大怒时,便会颤巍巍的晃动,而如今……

段谦突然一个反手,愤怒地抽向傅希言,被裴元瑾先一步挡住。

面对裴元瑾的冷意,段谦却像瞎了眼,蒙了心,兀自沉浸在自己愤怒的情绪里,嘶吼道:“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这个迁怒实在毫无道理。双方分别时,银菲羽当然是没事的,不然不可能进入密道。只是密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傅希言努力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跟着段谦陷入到悲伤的情绪里,可人的悲伤、欢喜总是越隐藏越刻骨。

他虽然认识银菲羽的时间不长,感情上却已经产生了依赖。就好像在母亲出现之前,银菲羽短暂又奇妙地替补了这个角色,完成了他一部分的幻想。而这种感情上的投射,源自于银菲羽、金芫秀相交的过往,是傅夫人无法给予的。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正要起身,裴元瑾已经先一步朝着花月楼的方向走去。

灶间这边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对方不是从灶间进入的,第二种,对方熟知密道的一切设置,因此掩盖的天衣无缝。

相较之下,自然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点。

所以,也许花月楼入口处会有线索。

傅希言吸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地道是直的,花月楼与灶间两点一线,中间没有任何拐角和遮挡。傅希言和裴元瑾边走边查看,始终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

所以凶手是一击致命?

还不知道菲菲姨的致命伤是什么。

傅希言和裴元瑾走回来,段谦已经冷静了许多:“适才是我失态了,请傅公子见谅。”

他对傅希言的称谓总是在改变,一会儿少夫人,一会儿傅公子,完全体现出他内心对傅希言定位的矛盾。有时候是认同他个人,有时候又忌惮他身后裴元瑾。

可这个时刻,谁会计较这些细节。

傅希言低声问:“致命伤是什么?”

段谦咬牙:“是爪痕,抓破了喉管。”

傅希言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死法,比他想象中要痛苦得多——他不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