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美貌是真的(下)

傅冬温说:“小伤,无妨。”

傅希言又说:“你的娘……”

傅冬温:“……”这个,他却不敢说小事无妨了。

傅礼安安慰他:“无妨,有我娘。”

傅冬温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感动之情,却还是理智地说:“临走之前,还是要将这件事查清楚。我总觉得,以院长的为人,不可能会同意如此下作之事。”若书院长真是沽名钓誉之徒,他也不可能将忠心借与他用。

傅希言说:“是与不是,当面问问就知道了。”说着就拉着裴元瑾起身。

傅冬温和傅礼安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

傅希言说:“难道还带着疑问过夜?”那怎么睡得着?

傅冬温、傅礼安看着傅希言拉着裴元瑾欢快出门的背影,暗道:幸亏嫁出去了!

傅希言脚出了门头又扭回来:“对了,院长住哪儿?”

许越住在紫荆书院东面的一座三进院落,对一个名满天下的文坛大家而言,略有些寒酸。尤其入夜之后,前后两进院子都黑漆漆的,只有中间的厢房亮着灯。

傅希言和裴元瑾落到院子里,就听到老仆在门口劝说:“老爷,夜深了,您早点睡。您要是睡晚了,精神头差,夫人又要怪我没看好您。”

里头窸窸窣窣了一阵,才听到许越说:“再写两个字便睡了。”

那老仆年老眼花,也没注意旁边廊道里站着两个人,颤颤巍巍地去了。

傅希言和裴元瑾从阴影里出来,傅希言走到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随即,灯就“呼”的一下灭了,周忠心谨慎地问:“谁?”

每到这种自己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傅希言便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道:“我。”

谁知门立马就开了,周忠心惊喜道:“少爷!”

傅希言拍拍他:“好久不见,傲天。”

周忠心刚想问“傲天是谁”,抬头就看到裴元瑾跟在后面,连忙行礼。

屋里,许越已经重新点了灯,傅希言等他回头,便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顺便介绍了下裴元瑾。

许越面露微讶,刚张嘴,傅希言就抢先道:“我原来是个胖子。”

许越失笑道:“久仰天地鉴主洒脱不羁,果不其然。不知二位深夜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傅希言说:“路过荥州,思念三哥,顺道来看看。可惜门房说他昨日出门后,就没再回去。我和元瑾要赶吉日,明日必须启程,若是错过了今晚,下次见面不知何时,所以才冒昧前来,想问问院长可知我兄长的下落?”

许越愣了下,焦急道:“一夜未归?也未曾交代去处?冬温行事素来沉稳,这可不似他的为人?你们可曾问过书院的夫子与同窗?”

傅希言道:“一位叫董必孝的同窗为他请了假,那位同窗如今也是下落不明,不知是否一道逃课出游了。”

许越摇头:“冬温与董必孝素无来往,此事古怪。我这就叫人备马,去通判府上问个究竟。”说着,已经抬步往外走了。

傅希言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忙道:“院长见谅,我说谎了。”随即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先前故意说自己和裴元瑾明日必走,许越若与董必孝同伙,事先知情,自然会找个妥帖的理由隐瞒傅冬温的失踪,将他们应付过去。

许越此时的表现,应是不知情的。

果然,听完傅希言的叙述,许越气得面色通红:“妄作胡为!妄作胡为!”

傅希言怕他站不住,忍不住伸手去扶,周忠心被裴元瑾隔空拍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刚好抢在傅希言之前,踉跄着将许越扶住了。

许越平了平气,推开周忠心的手道:“我明日去通判府,令兄乃是书院学子,此事定要讨个说法。我夫人那儿,我也会询问清楚。”

傅希言来此是寻求真相,并不是找麻烦,便道:“此事不在书院发生,若上通判府,我母亲出面更合适。当然,若是书院因此对董必孝的人品有所质疑,另有处置,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越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有些感激地点点头:“心术不正者,如害群之马,自然不能再留书院。”

傅希言说:“我三哥来紫荆书院大半年,一直平安无事,突然惹出这样的麻烦,实在有些蹊跷。不知院长以为,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许越敏锐地说:“鉴主是指?”

傅希言说:“三哥初来书院,入的是科考班,如今却去了算数班,院长可知是何原因?”

傅礼安是嫡长子,将来必然继承爵位,傅冬温作为庶子,只能科举入仕,故而对学业很是看重,突然转班,若说没有原因是不可能的。

许越捋着胡须,沉思片刻,道:“或与一次清谈有关。冬温在科考班的一名同窗写了篇文章,谈论大丈夫何以立世,略涉及传承香火,冬温当场与之争论了起来,之后便转了班。不过冬温自己是不肯承认的,只说更想精研算数。”

果然,这种事问本人未必得到真答案,不如问校长。

裴元瑾突然问:“谁赢了?”

许越愣了下说:“冬温赢了。”

裴元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傅希言心想:还好院长没说那个同窗姓甚名谁,还好他三哥辩赢了,不然他家可能今晚就要断香火了。

他又说:“听闻院长从洛阳回来之后,便遇到了一些麻烦?”

许越面色微凝。

“我并无他意,但三哥与院长走得颇近,还将贴身侍卫借给您,”傅希言缓缓道,“我在想,他昨日遇险,会否是一种警告?”

许越背过手,走到书桌旁,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纸,递给他。

傅希言接过来一看,竟是许越控诉建宏帝随意诛杀大臣的文章,言辞之激烈,让人忍不住担心忠心的保镖生涯能不能顶住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许越说:“书院不过怕我暗中投靠了皇帝,这篇文章一发表,自然能打消疑虑。而且,草稿我已经给其他人看过了,他们不会因此做无谓的事。”

也就是说,董必孝和方姑娘对傅冬温下手,背后并没有书院其他人的影子。

傅希言将文章递还给他:“恕我直言,洛阳之事,只是捕风捉影,院长何必自苦?今上并非心胸宽广之人,院长想要撇清关系,也有很多种方法,何必冒此大险?”

许越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人是有很多面的,有坏的一面,也许也有好的一面。坏的,我要去斥责,而好的,我配合便配合了。”

傅希言听出言下之意:“院长以为不该迁都洛阳?”

许越道:“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自然是不该的。”

傅希言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怪异。如果建宏帝不想迁都了,那观点就与许越不谋而合,两人应该算立场一致,可许越又突然要写文骂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深责之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