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最后青木实在坐不住,拉着我出去,我又不可能真的去奢侈品店,所以在街上胡乱走时发现一家免费参观的画廊,就顺理成章地进去。

我没有去过画廊,因为自己并没有多少艺术细胞。

画廊装修简洁明亮,门前挂着一个大横幅,上面有画家的艺术照,清水凌几个大字在照片下方呈现炸裂的效果。

看来是什么名画家的样子。

里面也人数众多,几个记者还在采访,白色闪光的照相声让青木一下子变了脸色,径直走了另一条道,我没跟着他走,自己从入口处的抽象画一路看到里面的人像。

有一系列的画非常多,也是观众最多的,一名海藻头发的男人或坐或躺,沙滩田园与城市,画家将他画得慵懒又美丽。

但一整天看惯青木那张脸的我对此免疫力极强,只是礼貌观赏一番。

等我走到最里面,忽而有人叫住了我。

“诗绪里!”

青木在不远处朝我挥手,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我怎么越看越像门外贴着的画家呢……

对方并不像电视剧里塑造的艺术家一样留长发,穿着随便,反而将短发梳成大背头,一派精英人士的形象。

我走近之后,他还没说话,青木先陈述道:“诗绪里,我要让他把我的美貌画出来。”

命令式的话语令清水凌微不可查地皱眉,青木又对他笑道:“你画画这么好,这么厉害,应该能满足我的要求吧。”

这隐形的夸奖吹捧又让清水凌的眉头舒展开:“这是自然,我刚好在寻找下一个系列的模特,富江你可以来试试。”

我与那画家互相公式化介绍了自己,便开始走神。

青木想要的还从没有得不到的,不一会儿就与这个名画家约定了时间。

我琢磨着这人社交能力真强大,这都能行。

和青木离开时,我问:“你很喜欢他的画?”

“哈?不是,”青木嫌恶地皱眉,“那些模特怎么比得上我呢。我只是看别人吹他画功了得,也许能画出我外表的十分之一呢?”

………你还挺能吹……

“而且诗绪里,”青木突然弯腰凑近,将一张完美的脸怼在我眼前,他状似慈悲道,“你不觉得我这张脸必须要流传下来,给后人看看吗?也得让那些遇不见我的人一点提高审美的机会。”

我:“………………”

我推开他的脸,木着脸道:“我饿了,要吃饭。”

青木非要去高档餐厅被我面无表情地拒绝。

“那要不我们分开吃吧。”我无所谓道。

青木却撒娇卖泼,“不要不要不要!而且我请客诗绪里你都不去。”

他的谴责对我无关痛痒,甚至无视了他掠过这个人,走向一边的咖喱饭店。

青木一边气愤跳脚一边又自己跟上来,愤怒的面容,眼尾处染上艳红,惹来一大堆回头目光,偏偏他嘴里还在抱怨,脚却听话地一直寸步不离地跟。

我都无语凝噎………

我扭头暗含驱赶意味地对他说:“再哔哔抱怨就别跟过来啊。”

青木闭嘴了。

世界清净了。

咖喱店店面虽小却很干净,我走得有点累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青木就坐我对面,一来就吸引了无数惊艳的视线。

我整个人都被他的光环弄成社会隐形人了,不过乐得如此,没有扎眼的目光,以前在街上走偶尔碰到的恶心男的视线也一瞬间无了,全跑青木身上去了。

那些好意的、贪欲的、恶心的、下流的、痴迷的,通通被他俘获。

青木本人适应良好,他享受众心捧月的感觉,却不是把他们当人,而是当奴、隶,享受的是他们的追捧和带来的好处,却能将他们的好感弃之如履。

说了不要胡萝卜,但服务员好像全看青木去了,到头来上来的依旧有胡萝卜。

我慢吞吞吃咖喱饭,将里面的胡萝卜块挑到一边,抬头一看,青木也做着同样的事,他把胡萝卜一个一个分开,逐渐变得不耐烦,忍耐值到达阈值,直接撂勺子不干了。

“不是说了不要胡萝卜吗!聋子吗!”青木发脾气。

我:“……”

明明只有我说不要胡萝卜的,你什么都没要求。

服务员依然过来急忙忙鞠躬道歉,重新上了两份。

我吃完回到家,青木一脸自然地跟着。

“?”

“你不回自己家吗?”

青木立刻变脸,从无所事事高傲巡视的少年变成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犬,他眉眼一撇,声线也变得轻飘飘的:“诗绪里……你想想,那个房子可是关了两个人那么久,而且那两个老男人还做了那么多坏事,住进去的每一天我都会做噩梦,万一他们其实以前杀过人呢!一定的吧!他们太狠心恶毒,简直是蛇蝎心肠。这种人杀人也不奇怪的吧!说不定警察就会找到蛛丝马迹呢。”

“我一想到我被这种人收养了一个月,天天和这种魔鬼共处一室,我都感到一阵后怕。再说,那么大那么空旷的房子,我总觉得恐惧……你理解的吧,诗绪里?”

“……………”我理解个啥啊。

我说道:“那你没有男性朋友?去他们哪儿住。”

青木:“诗绪里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们都嫉妒我,恨不得生啖我的肉,怎么可能对我友善?”

“不是还有挺听你话的吗?”

“那不是朋友。”他一脸“那是工具”的表情。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直到青木将一张卡塞进我手里,我吓了一跳,他却淡淡道住宿费。

……行吧。有他在的话,我也不是一个人,遇到事情总多一条路。

而且青木总有种蜜汁盾牌属性……

我妥协了。

晚上的时候,吃完饭我习惯性拿出书来读,青木趴在沙发上闲不下来,我瞪他一眼:“安静一点。”

他安静是安静了,只是我读完后关上书,被他幽幽一直盯着的眼神一瞬间吓住。

夜晚睡觉,我有先见之明的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在青木进我房间时冷酷地把他踢下去。

得到一夜安眠。

……

第二天他并不在,应该是去画家那里了,我睡了一上午懒觉,下午去新的兼职处做到六点多回家。

打开门,青木还没回来。

再过了一天,上学,青木依旧不在,老师和同学们似乎习以为常。

“富江肯定要旅游啊什么的,上学对他来说简简单单根本不需要做的吧!”

“真希望下周的学校旅行富江同学能来啊……”

没救了,这群青木毒唯。

我秉承朋友情谊去了老师办公室问了一句。

老师:“富江啊,没关系,他爱玩儿,玩儿几天再来上学好了。”

我表情都快裂开。

他都没请假啊!!

“不过没想到……”老师眉眼间带了丝阴鸷,“就连间织同学也沦陷了啊……都在关心富江同学了……富江真是受欢迎啊,他就不能一个人好好专心下去吗……”

沦陷……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表示自己的无害性:“老师!是因为青木同学他是班级里的一份子,不管是谁没来我都会问一句的,因为老师你上周班会上讲过我们要互相关爱互帮互助!我夜晚思考了一夜,不禁对老师你的肺腑之言感动到流泪,老师你说得对,不仅人人关心青木同学,也人人关心我和每一个同学的!共建美好班级,下周流动红旗绝对是我们班的。”

“……”老师摆摆手让我出去。

我马上走出去,并且没再问青木的事。

等到再一次听见他的消息,是我听闻那名画家疯了,他宣称自己画出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幅画,但处处碰壁,谁都不承认。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那副画,喃喃自语只有自己能收藏这幅完美的画。

他的画只在画廊挂了一天,就被赶出去。

那天我恰巧路过看了眼。

周围人对那名画家的追捧变了样。

“天呐,怎么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哎,恐怕是名气带来的压力太大了,老师精神上出问题了吧……”

“听说他还把原本的模特嘲讽出去了,模特很生气地走了,并扬言不再做他的模特……”

我抬头,在稀稀拉拉的人里很容易就看见这副奇妙的画。

只一眼我就知道这是青木。

他的纯黑发,纯黑的眼睛,纯黑的泪痣,只有皮肤是煞白,唇色淡淡。

画里的人表情蛊惑,称得上是美人——如果不是画家在他侧面画出一张没有瞳孔的脸的话。

就像一张同样美的脸从少年的头皮处挣脱出来,血肉经脉撕裂,两张同样的脸,同样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与其说是模特画,不如说是一部恐怖鬼片的宣传。

和画家以前的作画风格大相径庭,连美好的安静氛围都荡然无存。

“等等…!!不准看!”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突然闯入,猛然扑到画上,准备把画强行带走。

有人认出了他,惊讶道:“清水老师!?”

我也认出这是那个精英打扮的画家,他一身狼狈,神情失控,血丝与黑眼圈异常浓重。

他将画取走,有人企图拦住他问个究竟,被画家撞翻在地。

“我不要展出了!!你们都不配看见富江的画!这是最完美的……这是最完美的作品!!”

我吓得急忙退到一边,生怕被牵连。

莫名其妙的画展结束了,画家被画廊永久赶了出去,结束的结果诱因居然是他临时反悔,当众将画抢走。

也是很迷惑了……

而青木依然没有出现。

直到第二天我兼职下班时间晚了一点,天色昏暗,路灯在街上尽职尽责地照亮道路,一个又一个昏黄光圈在地上连成一串。

一个少年突兀地出现在我的前方,他的呼吸声太明显,似乎是情绪激动的喘息,我猛然停止脚步。

他刚好在两个光圈之间的黑暗处,一步一步走近,光逐渐从他脚尖攀爬至他的脸,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好看至极的脸。

我犹豫道:“青木……?”

他太狼狈,身上还有土壤的痕迹,沉默地缓慢走过来。

那气氛太可怕,我有点怂了,不禁后退了半步,他却来的更快,黑色点漆的眸一眨不眨地凝视,一靠近就伸出双臂一把抱住我的肩膀,头也埋进我的肩颈。

“诗绪里……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他开口了,起初嗓音莫名有些嘶哑,仿佛声带被生生扯坏,但很快说着说着便恢复了原状,“那个画家就是名不副实!根本画不出来我的半分,无能的废物!然后我又找了一个雕塑家想要雕刻出我的样子……可是他却把雕塑全都毁了,还要杀我!幸好我跑出来了……诗绪里呜呜呜……”

青木跟个小狗一样呜呜哭泣起来,我插不上话,他身上有泥土的味道,夹杂着碎草的清香。

我是没想到他的经历竟然这么跌宕起伏,“要不我们报警吧……”

“他已经进去了。”

哦………

青木要死要活委屈极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恶毒诅咒他们并且用极其刻薄的语言挑他们的刺,那两人在他嘴里全然成了一无是处的蠢货。

我似乎一晃神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红色痕迹,宛如被人吊挂、奋力地勒死,但仔细一看却光滑如初,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灯光太灰暗看错了。

我努力安慰他:“没死就很好了,死里逃生。你还铲除了一个社会公害。”

“………”青木沉默片刻,卡壳了一秒,随即闷闷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安慰到,青木的拥抱十分冰凉,他的衣物都传递不出丝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