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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看了一眼黎诜的房间,放轻了声音,“严先生跟我去楼下吧。”

放映室里,投影在幕布上的录像,是黎诜小时候的生日派对。七八岁的黎诜唇红齿白,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穿着精致的燕尾服,举手投足绅士又高贵,活脱脱一个小贵族。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收到礼物和祝福的时候,眼里有光,他雀跃又矜持,可爱得紧,让严琒看着忍不住唇角带笑。

严琒继续看下去,大人们忙着社交,孩子们玩起了游戏,类似于智力问答,小黎诜因为抢答慢了,只得了第二名。不过是以娱乐为目的的游戏,小黎诜却是脸色煞白,然后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他跟着一位女士,往远离宾客的地方走去。

摄像犹豫了一下,没跟上,画面静止在走廊里,一边是热闹喧嚣的派对现场,另一边却是女士近乎歇斯底里的责备,严琒很明显地听到了巴掌声,和许多刺耳又戳心的话语。

“你为什么永远做不到最好?”

“我对你很失望。”

“我们因你而感到羞耻。”

“对双性抱有太大希望果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以为我们想吗?因为你,黎家不会有别的继承人了!”

“你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

……

隔着屏幕严琒都感受到了窒息,很难想象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些话到底有多苛刻。录像还在继续,女人冷着一张脸,若无其事地离开,录像像是知道严琒想看什么,悄悄地挪了一个角度,镜头慢慢拉近,被留下的小黎诜半边脸颊有个清晰的五指印,眼睛通红,因为死死咬牙憋着眼泪,漂亮的脸蛋都变得扭曲起来,小拳头也紧紧,紧紧地攥着。

他也许在自虐地一遍遍地反复咀嚼那些恶毒的话,满腔的情绪翻江倒海,却没有一个人去抱抱他安慰他。因为满屋子的宾客,留给小黎诜的时间并不多,他很快自己消化掉这些负面情绪,熟练地从冰柜里找了些冰块敷脸,小黎诜的眼里没有光了,麻木地恢复了冷静从容,重新加入了他的生日派对。

严琒按了暂停,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这就是黎诜对父母厌恶的原因,这就是黎诜不过生日的原因。严琒将光盘从放映机里拿出来,还给秦叔,秦叔好像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半天,最终也只总结了一句,“少爷虽然骄纵,但他是好孩子,少爷不容易,还请严先生多担待。”

严琒点点头,觉得闷得慌,问秦叔,“我能不能出去走走?不走远,就主人平时遛马的小树林。”

秦叔没有阻拦,“少爷没说您不能出门。”

严琒并不是为了散心,他记得那条路上有一小片薰衣草,他没有钱送多名贵的东西,想必黎诜也不缺这些,但他总可以为黎诜做点什么。

严琒最终只采了一支薰衣草,藏在身后,敲门进屋,坐到黎诜床边,唤醒了装睡的睡美人。

黎诜揉着眼睛坐起来,整个人还是蔫蔫的,问他什么事,严琒将那一支薰衣草别在黎诜耳朵上,黎诜有些懵,不明所以,严琒本想说生日快乐,话到唇边,心念一转,出口的话语变成了,“谢礼。”

黎诜眉眼弯弯,立刻明白了,心情的转变全都写在脸上,问他,“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严琒摇头,黎诜倾身过来,在严琒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脸颊上印了个又轻又软的吻,“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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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水的吻,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严琒不习惯这种亲昵,下意识的反应是躲闪。好在这发生得太快了,黎诜都亲完了,严琒的身体才有个很小幅度的后靠。黎诜兀自高兴,并没有留意到,兴致勃勃摸出手机来,还自拍了几张照片。

严琒不知何时绷紧的背脊,悄然放松下来。

黎诜摆弄着手机,让严琒帮忙选一张最好看的,严琒以为他是想发给什么人,谁知黎诜却是把把它设置成了锁定屏的壁纸,严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个自恋狂。

之后黎诜的心情明显好多了,拿着薰衣草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突然心血来潮,跑去了书房,捧了书架上最厚重的那本书,翻开一页,铺上吸水纸,把严琒送他的薰衣草夹在里面,打算做成标本。

礼物是有心送的,却也没挑得那么精心,黎诜对它的重视程度,让严琒有点替他心酸,甚至想要摸摸他的头,书房的门这时候却被敲响,严琒便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秦叔推门进来,说,“小唐总又打电话来了……”

黎诜一听是小唐总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可能因为心情尚可,摆了摆手对秦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让他安排,我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