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亦莫望着天花板，一双黑眸不负往日的冰冷，浮现出几分复杂，“和以前不同了，向阳城。”

“嗯。”季言轻把脑袋放在封亦莫的胸口，封亦莫胸口紧实有力却也透露着柔软，那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只有这里还一样。”封亦莫带着颤音的话语从胸口传来。

季言轻眼眶微微发烫。

封亦莫抬手，抱住季言轻。

003.

季言轻感觉着封亦莫的动作，把头侧放，放松身体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上的温度，以此抚平自己心口那不受控制溢出的酸楚。

黑暗中，门口，一个人靠着墙壁抱着双肩，正绕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认识到屋里有个人，且已经不知道在那边站了多久，季言轻体内血液瞬间停流，毛骨悚然。

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本能抓起旁边的斧头。

封亦莫反应亦快，立刻抓起长刀。

“哟。”那人抬起一只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窗帘拉着，屋里太黑，季言轻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却已经从声音判断出对方是谁，他放松紧绷的肌肉。

封亦莫直接拔刀。

刚刚才从牢房里面跑出来的夏沈书靠着墙壁的身体一顿，他声音拔高几分，“也不用动刀——”

他话还未说完，封亦莫已经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

他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向着客厅窗户冲去，拉开窗户，他一跃而下，“救命啊，杀人了！”

拿着刀要砍人的封亦莫紧随其后。

楼下，听见动静，小楼周围的看守回头看来，发现屋里有两人冲出，他们均是一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要抓人。

一时间，小楼周围一片沸腾人声。

季言轻跟到窗口时，外面已经看不见夏沈书，街道上只封亦莫拿着刀气势汹汹地冲向远处。

原本看守小楼的一群护卫，全都紧追着封亦莫而去。

季言轻关上窗户，下楼。

他才踏入客厅就发现屋里有个正喘着气的男人，屋里太黑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光是看对方那心有余悸地模样他也猜出对方身份。

夏沈书倒是很清楚应该怎么和封亦莫周旋。

黑暗中，夏沈书回头看来，“他这是发什么疯？”

季言轻如实道：“我把你怂恿我揍他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决定揍你一顿。”

夏沈书立刻露出一副被背叛的痛心表情。

“他这次出来是特意来找你的。”季言轻凉凉补充。

夏沈书脸上再无笑容，他是一直想着揍封亦莫结果却反被揍没错，可这并不代表封亦莫揍人就不痛，相反，自从他变成尸王轻易死不了后封亦莫下手就越来越重。

而且封亦莫这次明显被惹毛了，真要被他找到被他揍上一顿……

已经开始浑身痛的夏沈书琢磨起要怎么跑路。

“你在这里做什么？”季言轻询问。

夏沈书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躲在屋里，不然他们肯定会发现有人进门。

“也就剩下你这了。”夏沈书道。

季言轻呼吸一顿。

向阳城发展得很快，随着人口越来越多，除了他这栋小楼县城中所有能用上的建筑都已经用上，其中也包括蓝梓、黎平森他们曾经的家。

夏沈书之前住在居民排楼里面，那地方不像小楼好保存，他曾经的家已经不在。

黑暗中，夏沈书向着窗户的位置靠近，也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路灯看向客厅，“来都来了，我就顺道过来追忆下往昔。”

季言轻有那么瞬间想问他后不

后悔留下。

他有封亦莫和季安、季乐，可如今的夏沈书却一无所有。

昏暗橘黄的路灯下，夏沈书笑眯眯，脸上一点不见难受，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言轻终究没能问出那句话。

夏沈书推开窗户，坐在窗户上翻出窗。

季言轻目送他出去。

站在雪中，沐浴在昏黄的路灯下，夏沈书弯着腰偷偷摸摸看了眼院子外，确定院子周围地看守都被封亦莫吸引走，他向着门口而去。

“如果遇到黑色野兽，帮我问问它之前那药是从什么地方弄的。”季言轻双手支在窗口探出头。

夏沈书回头看来，“真有用？”

“嗯。”

夏沈书瞬间一脸拒绝，帮着封亦莫弄药，那他不成了自找死路？

推开铁门，夏沈书在街道上一群看热闹的人地注视下，摇晃着屁股后面无形的狐狸大尾巴晃晃悠悠地向着县城门口而去，要跑路。

季言轻目送他走远后，自己也从窗口翻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不忘把窗户和铁门都锁上。

他重新回到街道上时，地上的雪已经深至脚踝，寒意无处不在，叫嚣着要带走他身上所有温度。

季言轻没有直接回旅馆，而是顺着街道上人的讨论开始满城寻找封亦莫，如果他不去找，封亦莫明天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向阳城并不大，但对于一个走直线都能迷路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永无止境的巨大迷宫。

季言轻来到主街道上时，街上到处都是穿着带有向阳城标志大衣的人。

一夜时间，一个逃犯，两个擅闯小楼的人，几乎整个向阳城的守卫都被叫起来抓人。

季言轻避开那些人，专门挑偏僻的巷道走，半座城都找完，他却并未找到封亦莫。

季言轻都犹豫要不要先回去找季安和季乐帮忙时，他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快速向着县城后方跑去。

街上的行人议论纷纷，言语间颇为兴奋。

“怎么了？”季言轻问。

“据说抓住了一个。”行人兴奋地说道。

季言轻微怔。

“一个拿着长刀戴面具的。”

季言轻惊讶，封亦莫被抓住了？

封亦莫可是死神，当年天灼几百只尸王围攻他都没能杀了他，几个人类能把他抓住？

短暂的惊讶后季言轻了然，封亦莫虽然看着迷糊，但其实很知道轻重，毕竟夏沈书这么多年了都还没被他打死。

明白发生了什么，季言轻快速向着县城后方而去。

穿过半座向阳城，季言轻在一条街道上看见一群穿制服的人，那些人正说话。

“其中一个人已经关进地牢，所有人集中精力抓另外一个。”

“那个拿刀地追的人，就是从地牢中逃跑那个。”

“一共只有两个人？”

“嗯。”

说话间，一群人散开，各自向着城中而去。

季言轻从拐角处走出，神情无比复杂，他满脑子都是封亦莫可怜兮兮地蹲在地牢中的画面。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地牢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不然怎么能先抓他再抓夏沈书现在又把封亦莫也弄进去？

沐浴在大雪中，季言轻琢磨起该怎么办。

就算他不去救，封亦莫也肯定能自己出来，问题是这样一来城里肯定又会到处抓他。

稍作思考，季言轻硬着头皮向着县政府而去，要去找白小叶。

他都已经不敢去想象白小叶会怎么看待论年纪明明都已经够当爷爷，却如此不靠谱的他们三个。

季言轻没有直接摘掉面具，见到白

小叶花了点时间。

见到人，他快速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听完，白小叶脸色果然变得相当精彩。

“给你添麻烦了。”季言轻说这话时都心虚。

白小叶哭笑不得，“我马上过去看看。”

她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把那地牢装裱起来当成圣地之一，关过季言轻、夏沈书和封亦莫三个传说中人物的地方，收门票估计都有人愿意进去看看。

说不定还能为向阳城创收。

白小叶眸中都是惊讶。

季言轻之前可是已经四十多年不曾回来。

白小叶并未询问原因，这里本来也是季言轻的家，回自己家不需要理由。

说话间她带头出门，“我让我的助理跟你过去。”

“谢谢。”季言轻跟上。

来到门外，白小叶找来自己的助理交代一番。

那助理有些惊讶，但并未多问，带着季言轻快速向着门外而去。

季言轻赶紧跟上。

“叔。”就在季言轻即将出门时后方传来白小叶的声音。

季言轻回头看去。

白炽灯下，白小叶笑得如同小时候，眼神干净且带着几分调皮，“你知道我爷爷以前怎么说你的吗？”

季言轻不解，白浩宣说他什么了？

“他说你靠谱的时候是真的靠谱，他们所有人只要有你在就像吃下一颗定心丸，一下就什么都不怕了。”白小叶笑笑，“但你不靠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靠谱，所有人眼皮子都能跟着一哆嗦的程度。”

她以前不理解，觉得季言轻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有患迷糊的时候？现在她却有些明白。

这大概也是她爷爷他们那么喜欢季言轻的原因，季言轻聪明厉害，但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也有做不到的事。

季言轻没想到白浩宣连这些都和白小叶说，他耳朵微微泛红，愈发尴尬。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让个小孩笑话。

离开县政府，季言轻跟着前方白小叶的助理去了地牢。

那助理先是去了一楼的办事处，跟正在安排抓人的队长说了不用抓的事，随后才说了要放人。

队长很是不解，助理上前耳语两句，队长脸色复杂地看了眼季言轻，旋即才拿了钥匙跟着出门。

“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队长一边开门一边教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追捕的时候我们是会开枪的，万一误伤怎么办？”

“好。”季言轻乖巧听话。

铁门打开，队长摁亮开关，带头下楼。

季言轻一边跟着下楼一边朝着牢房中看去，左侧距离楼梯口不远处之前他呆过的那间牢房中，封亦莫正背对着他在掰窗户的铁棍。

铁棍已经掰掉两根，再有一会封亦莫就该爬出去了。

正教育季言轻的队长看见这一幕，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封亦莫反应极快，他快速扔掉手中的铁棍，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

队长看看封亦莫身后漏着风的窗口，额头青筋再是一跳。

“咳。”助理咳嗽一声。

队长赶紧拿了钥匙上前开门，再不把人放了，他怕他这牢房都会被拆掉。

封亦莫直勾勾盯着来救他的季言轻，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无辜间还带着几分可怜兮兮，像只大狗狗。

那铁棍自己掉的，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