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棠的意识已经不再清晰、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那个晚上,戴着氧气面罩的叶棠艰难地掀开眼皮,想要最后再看一次自己心爱的伴侣。

那人果然就在她身边。他始终握着她的手,她的触觉却已经失灵了——之前感觉杯子沉重到像是铁板的她这会儿感觉不到恋人握着自己的力道。她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她只知道他流着眼泪,望着自己吞下了整整一瓶药片。

这还不够。

他又单手旋开另一瓶药,用力咽下那些白色的药片。

“不、不要……”

叶棠本能地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为了阻止他,她试图动一动。

可她的身体太沉了,实在是太沉了。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还是那人因为听到了她发出了声音,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时手一抖才打翻了剩下的药片。

她和他,他们都垂垂老矣。她们的脸上、手上都布满了皱纹。

但在对视的这一刻,她们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她还是那位穿着礼裙迤逦而来的女士,他还是那位古板、严肃、不知浪漫为何物的音乐教授。

当乐曲响起的时候,他会将右手放在胸前,低头问她有没有能与她共舞的荣幸。而她会把戴着手套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任由他紧紧握住。

那真是美好的一生,美好到叶棠不舍得忘掉,不愿意忘掉。

区区二十年的光阴,还不足以磨灭叶棠对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