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
他知道宋清远不会报复,他知道的,但当这个事实终于迟到三年,一丝一毫遮掩都没有地赤裸裸摆在他面前,他的心就像被刺啦作响的热油当头浇下来,烫得全是窟窿,痛得受不了。
原来一切不过是他自作聪明,以为瞒天过海,其实三年前宋清远就有机会抓住他,把他这死骗子扭送到监狱,让他剩余的人生都吃着牢饭在几平米的水泥房里度过。
是他放过了他,所以他才得以像只老鼠一样顺海逃得远远的。
而他的回报是什么呢,害了宋清远,毁了他的前程。
任丛阳近距离尽情品尝了片刻他的痛苦,直到腻烦oga苍白而麻木的脸色,便将他一个人留在冰冷的仓库里,回屋冲澡。
整个早晨程重安都失魂落魄,脑海里好像滚动字幕一样不停重复着任丛阳告诉他的那些话。
切沙拉用的圣女果时不小心把手指划了一个口子,在冷水里冲着伤口,程重安忽然感觉嘴唇麻麻的,用手背碰了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真难相信,因为这是他三年多来第二次流眼泪。
秋冬早饭时宋清远喜欢喝一杯热茶,程重安把杯子端到他身前时,指尖那个伤口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在alha视线中。
一道破皮,还隐隐渗着血的伤口,让那几根纤细的手指看起来冷而脆弱,像一把细竹管,握一握都要断了似的。
程重安帮他端上茶,默默地回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吃麦片。
宋清远单手端起茶杯,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他,看到对方略显绯红的眼尾,忍不住皱了皱眉。
肉眼可见的,程重安这几年过得明显不好,隐姓埋名,衣着朴素,如今还在给他做保姆和家政,什么委屈都得自己咽。
瘦得可怜,病猫似的不说,手破了还哭一场?
按理说他本该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可眼下宋清远只是觉得心乱。
还是小孩吗。他心想,程重安,你没有人照顾就不行,是吗?
瘦就多吃点饭,切到手就去贴创可贴,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希望我心软,像以前一样对你,让你随便躺在我腿上撒娇,我再把荔枝一只只地剥了皮送到你嘴边吗?
不可能的,你和我都知道。
或者,你这是报复?因为我前天做出“高高在上”的雇主模样训了你几句,所以你终于忍不住脾性了?
忍不住……就算你忍不住,也不要想逃跑。
你答应过的,“我不会再逃了”,你亲口说出的诺言。
宋清远微微绷紧下颔,放下喝空的茶杯,目光从头到尾锁在程重安身上,完全没发现自己失了镇定。
转眼又过两天,宋糖快要放寒假了,人民法院发来提前开庭的通知,任丛阳必须提前出发了。
他走的那天,程重安下午带着宋糖放学回家,发现厨房里一桶白米和一桶黑米被全都搀在了一起——堪称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