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够呢。”程重安忽然弯起眼睛,“对于我这么卑劣的人来说,能靠着和你的记忆活上十几年已经很足够了。”
他很知足的,努力地活过每一天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苦一点也没关系。
“程重安。”宋清远终于郑重地落锤击中问题核心,“你有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
走廊里寂静得能听到石英钟滴答滴答在头顶走动。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而坦诚的对话。程重安不是什么广告公司的小职员,他也不是什么掏心掷金的冤大头,没有谁看谁的笑话,只是他和他,两个人简单地面对面坐在这里,无关过去和未来。
程重安感觉鼻尖发酸。他在宋清远的眼神漩涡中层层跌转,几近溺死,艰难地开口又语塞:“我……”
手术室刺眼的红灯熄灭了。
时机这么巧合,程重安感到庆幸又失落。
宋志然插着呼吸机被推出来,他看起来很不好,脸色灰败,胸口几不可见地微弱起伏,但是医生一再重复“手术很顺利”,连那个护士也满脸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威胁他们的另有其人。
感觉很奇怪。程重安想,自己一部分的血在这个人身体里。
那晚他们两个人陪在邓丽萍的病房里守着,宋清远熬不住便闭眼小睡了一觉,七点多的时候他醒过来,发现肩上搭着一条厚毛毯,而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桌上摆着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和豆浆,两人份。
邓丽萍过了一会也醒了,宋清远简单给她讲了讲宋志然的情况,看母亲已经镇定下来,就披了外套出门找程重安。
外面还在下毛毛细雨,一步出医院大楼,饱含水汽的晨风就扑在脸上,沁骨的凉意。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车子里找到了蜷身睡着的程重安。对方戴着外套帽子,两条胳膊紧紧环在胸口,像只虾米一样。
“程重安,”宋清远伸手摁在他肩头晃了晃,“起来一起吃早饭。”
程重安才睡着半个小时,沉沉的什么也没听到。
宋清远沉默片刻,忽然屈起食指在他颈侧挠了挠,又挠了挠。
“嗯,”程重安痒得下意识侧脸夹住他手指,“别闹……”
他颈窝里的皮肤很热,宋清远被夹住手指,就势捏住他的脸颊。
程重安维持着那个姿势十几秒,然后恍然惊醒,连个过度都没有就惊愕地弹坐起来:“怎么了——是叔叔醒了吗?”
“还没有,好在情况很稳定。我来叫你吃早饭。”
“不不不,我不去了,我不饿,你们吃就好……”程重安慌乱地摆手。
没办法,他做贼心虚啊。要他正常地面对宋清远妈妈真的太难了,只要看到宋清远妈妈用六成相似的眉眼对他笑,听到她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话,他心里就像有一千只蚂蚁摆动着细细的脚四处乱爬,恨不得立刻找个缝钻进地狱十八层乖乖受刑。
宋清远忽然变得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