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神明的人类，你愿意与我做笔交易吗？”

“用你让我着迷的灵魂，来换取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基地，你所失去的一切。”

侍雨川第一次见这段记忆，他听着过去的自己自己愣了半刻，低声问：“除此之外呢？”

不论何时，他都不认为自己的灵魂价值如此之多。

但面前人无疑是最后的稻草。

然后面前的男人抱住了他，在他的脸颊留下了一个温柔缱眷的亲吻。

“帮我保存一样东西，以后有机会，我会来取。”

“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你能够在我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杀了我。”

随着男人的话，两人身边的一切开始时光回溯。

死去的队友重新站了起来，被砍掉脑袋的僵尸却依然躺在地上，飞溅出去的血珠重新回到人类的身体里，被撕掉的皮肉不知何时完好无损。

“你是神明吗？”侍雨川喃喃道，他有些恍惚，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现在是，很快就不是了……”男人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黑发，轻声回答。

“所以你可以继续不信神明。”

“你的灵魂属于我，可你将永远都是自己的主宰！我保证！”他觉得自己爱极了侍雨川说什么都不信时，那张扬热烈的模样。

“你可以叫我……白湮。”神明没有名字，他没说这是为了侍雨川，现场编出的人类名字。

“侍雨川。”

交换名字。

镌刻在灵魂上的交易成立。

“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侍雨川觉得自己陷入了昏迷，可耳边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检测到位面人类大规模死亡，人类拯救系统选定宿主，请问是否接受绑定？】

【草！这个傻逼神！挡老子半天了！】

“开启最高兑换权限，第一次的代价由我支付。”

白湮与系统，在最初时就达成了交易。

【……是神了不起？你等着我这就给他换最贵的！】

随着系统暴躁的声音，梦境戛然而止。

侍雨川再次陷入黑暗。

……

接连不断的声音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白塔中，梵天兄妹还在争吵。

找回了记忆的侍雨川躺在那里，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思绪还没有从过往中抽离出来。

原来系统都知道，怪不得一直让他远离白湮。

他在临死时与白湮做了交易，换回了同伴与基地，可在当时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最初系统告诉他亡者之躯是新人奖励，于是他获得了这么一个近乎逆天的最高级躯体。

而在系统的所有任务都做完后，他陷入沉睡，被带到了这个世界，遇到了失忆的白湮。

没有任何记忆，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战损，侍雨川不知道白湮记起了多少，可对方似乎并没有从这里将存放的东西拿走。

他伸手遮住眼睛，感觉大脑被丢失的记忆冲的一片混乱。

这一动作被梵天捕捉到，他转过头，脸上早已没有了初时的温和。

“好烦，带上来就晕了，我还得自己扛下去。”

“你到底有没有看出，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

‘哥哥，你不能杀他，他的身上……有一股，让我也觉得恐惧的东西。’

‘会出事的哥哥，放他离开吧，求你了。’

‘我也只是吞噬了碎片的伪神而已……’

少女哀求着，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回心转意。

梵天摇摇头：“我的造物主之书需要封面！我找了许多人……没有一个像他一般如此完美。”

“他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美人！”

“而且他还如此强大……”

侍雨川没动，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梵天跟妹妹交流。

原来造物主之书并不是什么移动书库之类的道具，而是能够将人变成书页的武器。

被选中的人，所有见闻，经历，全部会绘入造物主之书中，而被做成书的人，就会成为这本书的可选封面。

而如今，梵天的书只剩最后一页没有填满。

他选了几年，都没有找到心仪的封面，终于在遇到侍雨川后，选中了对方，想要将这个黑发美人收入书中。

人死前的表情会影响到封面质量，所以梵天尽可能伪装起来，让自己表现的无害又可怜，等猎物卸下防备后再杀，以免死的太难看。

而刚刚他本来是想带侍雨川去一楼，进行入册仪式，结果被妹妹阻拦了。

而白塔内就是伪神的地盘，侍雨川受到影响才会觉得身体越发沉重，加之刚刚心脏突如其来的跳动，让他的身体在双重打击下，机能无法恢复。

可现在距离这个伪神太近了。

对方的神力不断影响着侍雨川，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连曲起手指都做的异常困难。

好在梵天对自己和妹妹的能力非常自信，他现在还在焦躁的走来走去，识图说服自己的妹妹。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这个梵天从进来以后就一直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

想到梵天说的，妹妹只能跟他对话，侍雨川心下了然，恐怕这个梵天以为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无法听到伪神的声音，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哥哥，我不想再做……杀人的事情了，你说了我自愿被囚禁在这里，你就会收手的。’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变成了伪神，内心依然脆弱，杀人令她饱受煎熬。

‘呜呜我们已经活的够久了。’妹妹哭了起来，她替哥哥建立这个巨大的生态箱，制造怪物，每天都有无数人因她而死。

‘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帮你，你会找机会跟我一起回无妄城……’

“你闭嘴！”梵天恶狠狠的咒骂着

“你是神明，是不死之躯！可我呢？”

说完他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替换的零件和缓慢跳动的脏器。

“我们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原本的身躯早已腐烂，发臭，变成一堆白骨。

“必须有足够的玩家留在这里，才能维持我的性命！”

原来所有缠绕在玩家身上的血管，最终的流向都是这里，将鲜活的生命力注入梵天的身体。

‘哥哥……可我们只是普通人。’

‘你我不是造物主，我们姓凡不姓梵……’

凡音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哥哥停下杀戮。

“不！我早已不是凡人！从得到书的那一刻起……而且我不是带你找到了神格碎片？”梵天大声反驳着。

“我能找到第一片，就能找到第二片！”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扼腕，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融合之力，进入地底，拿到碎片。

平凡的少年在得到造物主之书后迷失了自我，带着妹妹扎根于这个副本之中，成为了伪神主宰，沉溺其中。

“或许，你们可以自杀。”侍雨川开口，提出建议。

他缓了缓，有些虚弱地伸出手，指着白色人影。

“你，带着你哥哥一起。”

“毕竟已经活的够久了，不是吗？”

梵天一脸懵逼，没想到侍雨川竟然能听到凡音的话。

随后的几分钟，再无人开口。

侍雨川挣扎着的坐起来，倚在高塔的边缘。

玻璃后是广袤天空和一望无际黄色沙漠，城的建筑从高塔上看过去渺小极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听到我妹妹的声音……”梵天像是反应过来，嘴里不停絮叨着。

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看向侍雨川的眼神疯狂起来。

“既然你能够听到阿音的声音……那么……”

“你的身体里是不是也有神明之力呢！”

他急慌慌地冲过去，面前这个看起来虚弱的美人对他来说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蕴含着令人垂涎的可能性。

‘不……不要！’

‘哥哥快回来！他很危险！’

凡音急的大叫，可这时候的梵天早已被梦寐以求的可能性冲昏了头脑。

就在他把手伸向侍雨川的时候，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而在那白皙的手腕皮肤上，红色的灾厄之骨缠绕着，充满了不详。

‘哥哥！！’凡音大叫着，可为时已晚。

一瞬间，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化。

由灰色肢体铺成的空间，哀嚎与痛苦的哭喊充斥着。

黑色液体从肢体缝隙中溢出，灰色肉质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溶解殆尽，露出森森白骨。

青年薄唇轻启，面无表情。

“活了那么久，你也该死了。”

侍雨川仅将梵天拉入了领域，这个栗色头发的少年在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黑色骨髓液吞噬的一干二净。

仅留下造物主之书浮在水面上。

侍雨川在领域里没有了凡音的压制，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他走过去，所有的骨髓液如同摩西分海般像两旁闪开。

【道具：造物主之书】

【等级：未知】

【持有人：无】

是未激活的道具。

“咔——”

属于亡者墓地的空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既然收获了新道具。]

[以后就忘了我吧。]

厄骨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但随着裂痕的增多，它的声音逐渐变的不清晰。

[伪神也是神。]发怒时的力量让它一个小小的领域几乎无法承受。

[我打碎了身后的墙，你直接跳下去……]

[能不能活看你脱离范围的恢复怎么样吧。]

侍雨川握住右腕，上面的红色骨镯开始不断碎裂，他打断厄骨的话：“等等……你还能坚持多久。”

“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没想到被囚禁的伪神竟然还有这么庞大的力量，一瞬间他有些慌乱，开始盘算着空间里的道具还有什么能用。

[她早已跟这个世界融合多年，身负规则与力量。]

[我不确定能拦住她多久，你尽快离开。]

“咔——咔——”领域的裂隙越来越大。

[告诉那个傻缺系统，它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还有……]

[人类，跟你合作，我很荣幸。]

随着这句话，厄骨主动撤掉了后方的领域，将力量击中在了面向。

黑色的骨髓液将持有者带到高塔边缘处，推了下去。

……

侍雨川开始下落。

手腕上的红色骨镯碎成几段，被瞬间收回系统空间。

紧接着头顶上传来了凡音的咆哮。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似乎受不了哥哥死亡的打击，但整个人被困在塔顶无法离开。

侍雨川压下心中的情绪，他不能辜负厄骨的牺牲。

白塔太高了，仅凭身体机能丧失的状态根本无法撑住下落的冲击力，只能祈求落地的时候少碎几块骨头。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

坠落的时间有些难熬。

就在他闭上眼睛等待着落地的时刻，风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下一秒，他落入一个满是血腥气息的温暖怀抱。

“我接到你了。”白湮说。

作者有话要说：副本进入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