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名字

姜恒也是一早就见到了一个合不拢嘴的裕妃。

皇后早免了众嫔妃请安,潜心礼佛起来,姜恒就将一些繁琐工作挪到了清晨最清醒的时候来做。

然今儿是做不成了。

永和宫院中等着回话的各处宫人,见裕妃娘娘满脸喜色的进门,都忙行礼然后默契告退。早起他们都听说了五阿哥福晋有孕的消息,这里等着回话的也有内务府的宫人:五阿哥福晋有孕,该按例拨给照应的嬷嬷,还得贵妃这里点头批准呢。

这会子见裕妃来了,就都先退。两位娘娘关系好,裕妃娘娘肯定有话私下跟贵妃提,他们长眼色先走人。

果然裕妃来了,先是眉开眼笑跟姜恒又念叨了几遍这个好消息,然后才拉着姜恒嘱咐道:“我那儿媳第一回有孕,可要寻经验足的嬷嬷去陪着。再有,那孩子跟弘昼性情差不多,也有些憨气。那派过去的嬷嬷还得是个仔细厉害的,能替她守着门户才行。”

姜恒都应了,笑道:“再给送个慎刑司的嬷嬷去做监察御史好不好?”她原是开玩笑的,裕妃却立刻道:“这主意好,只我没这个面子,你若能请来慎刑司那几位老道的副主事,我必掏私房银子给她们双倍俸禄的。”

姜恒也就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苏嬷嬷已有了退下养老之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嬷嬷这些年力图栽培的是自己的徒弟引桥。既然当掌司无望,就有两个四十来岁的副主事,萌生离开慎刑司之意,也想要寻个安生地方养老。

倒是很符合裕妃的标准,那两位副主事想必也称愿:只要好好保着五福晋这第一回的身孕,以后自然可以跟着五阿哥开府出去,享福去也。

于是姜恒对裕妃道:“那姐姐等我与你安排见一见两位嬷嬷。”

说过正事,姜恒不免感慨:“弘昼竟然要做阿玛了,我晨起听到这个信儿只恍惚,我总还觉得他还是这么小。”姜恒比量了初见弘昼时,孩子五六岁的大小。

裕妃‘噗嗤’笑出声来:“日子过得才快呢。贵妃妹妹,你也进宫十年了!”

姜恒也笑了:“是啊,正好十年。”

裕妃又道:“看着孩子就知道日子快。按虚岁论,敏敏也快十岁了,说不得转眼就到敏敏要嫁人的时候了,只怕那时候你才难受呢。”

姜恒摇头:“敏敏不会早嫁的。”

裕妃只以为姜恒是不舍得,所以在这里拒绝接受现实。

姜恒却是早就安排过了:她进宫多年,只要有空,总是往中正殿去散步。可以说中正殿的云章法师是亲眼看着她从贵人一路走向贵妃。

云章法师一向是个实在(看重香火银子)的宫廷法师,这些年也没少收永和宫的供佛礼。

又眼见贵妃代掌六宫,心知肚明皇上疼爱四公主,便从善如流,都不用姜恒明示,只是简单两句暗示,云章法师就算出了‘四公主不宜早嫁’的命格。

姜恒感叹:真是位得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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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裕妃离开后,秋雪不由也在旁感慨:“不知不觉,奴婢也跟了娘娘十年了。”又笑道:“三月二十三是娘娘的生日,虽说并非娘娘的整生日,但却是进宫十年的生日,不知娘娘打算如何过?想来皇上也会过来陪娘娘。”

姜恒只是笑。

这个生日应当过不了了。

三月二十二是钦天监算出来亲蚕礼的日子,比起生辰,亲蚕礼才是大事。

何况亲蚕礼也并非一日,而是接连三日。那三天她应当都要住在太液池旁的屋舍内斋戒,庆贺不了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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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晋的身孕,这宫里最喜的莫过于裕妃,最伤感的则是被弟妹对比的乌拉那拉氏,而最急的则是弘历。

他不免心道:五弟又不急等着孩子用,怎么倒是先有了?他这急需一个子嗣有用的,却迟迟等不来。

不光这一事令他挂念,还有皇后那里,迟迟没有动静,也让弘历等的心焦,皇额娘难道还没有想好?

好在弘历也没有急多久。

三月中,他就听到了一个噩耗:皇后以病体不愈为由,向皇上请旨令贵妃代行亲蚕礼。

弘历闻讯又震惊又不解:皇额娘暂且不理会自己也罢了,竟然会选择示好贵妃?难道她真笃定尚且年幼的六弟,比他更有可能成为皇储?

弘历心情大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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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松阿作为礼部尚书,虽然被贵妃代行亲蚕礼这个突如其来的圣旨搞得有点手忙脚乱,需得加班干活,但心里却很平实快活。

太好了,皇上这会子才明召,他就不用硬着头皮上谏了。

他难道是傻子喜欢得罪皇上?不过是做着礼部尚书,若是皇上的旨意有与旧例礼法不合之处,他不上谏劝皇上,御史们就会一窝蜂来骂他。

阿尔松阿也很委屈:干啥啊,你们御史自己也不敢劝皇上,却要来骂同样不敢劝皇上的我。

这回不同了,皇上旨意下得急,礼部完全‘没时间’计较什么贵妃与皇贵妃代亲蚕礼不同的细节啊。阿尔松阿直接就决定按照旧例走,让贵妃一应全用当年先帝爷遣皇贵妃祭祀的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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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一日,姜恒就先住到了太液池附近的一方小院。

因皇上多是冬日往太液池来看冰嬉,这处用来暂且落脚的院落就建在凹地,四面避风。

姜恒按照流程提前沐浴斋戒。

亲蚕礼第一日,与寻常的祭拜无不同,都是上香奉贡一系列流程。外头有礼部官员念文祝祷,先蚕坛上,姜恒也只需要跟着内务府嬷嬷的递奉,一步步行礼即可。

倒是第二日拿着银钩亲手采桑叶喂蚕是很新鲜的经历。

夜里姜恒还跟秋雪说起采桑,只是说着说着就歪楼了,话题转移到了桑葚好吃上头,秋雪也不太确定道:“宫里的桑林大约不是果桑树?不知能不能结桑葚。”

正说着,只听外头小陆子在窗外轻声唤秋雪。

秋雪就笑道:“大约是主子的长寿面好了,奴婢去端来。今年偏这样巧需得斋戒,娘娘生辰的席面不吃,一碗寿面总要吃的。”

她出门没一会,又转回来,将姜恒的斗篷拿在手里:“娘娘,咱们出门去转转吧,外头有极好的大月亮。”

姜恒:……你确定?今天可是三月二十三,哪有什么大月亮。

但看秋雪斗篷都抖开了,兜不住笑似的请她出门,姜恒也就起身,往外走去。

站在小院门口,姜恒立刻觉出这里与往常不同,除了院中挂着的灯,外头四处竟然是黑漆漆的——昨夜姜恒才看过夜景,这太液池周围的灯烛原是彻夜不息的。

还未及转头问秋雪,只见一点亮光出现,随即就是两点、三点、数点。一团团的橘红色火光,自山坡上奔涌跳跃而来,在黑暗里,像是一群活过来的火精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