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年前

其实也不必多留心,多少年后,史册公认,清朝公主的惨都是历朝历代里数得着的。

远嫁抚蒙,从此不见父母故土是一桩惨事,被嬷嬷辖制的厉害又是出名另一桩惨事。

清朝公主嫁了驸马后要住在自己公主府。这条规矩或许本是皇室疼女儿,想让女儿不跟婆家住,而是住自己的公主产业能舒坦些。谁知滋生出些黑心欺人的奴才来。

有些乳娘奶嬷嬷,自为跟了公主多年,且公主打小行走坐卧都是她们教的规矩,就直接反客为主,霸拦着公主府的门,驸马要来给公主请安都得先交钱给嬷嬷,若是有一点让人不满就直接不让见,许多驸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公主几回。

至于公主,更不能说想驸马了,主动要见夫君。哪怕只日常提一提驸马两个字,嬷嬷都会板着脸道公主难道把宫中学的礼义廉耻都忘了吗?

叫姜恒说,一群廉耻二字都不会写,更是肚内没有一点人心肚肠的嬷嬷,也不配说这两个字。

她站在历史的肩膀上,要是敏敏将来还过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再次到了奈何桥,孟婆汤都得怄的喝不下去。

所以她一向注意敏敏的乳母和保嬷嬷们,也从没把她们当成永和宫自己人过。

偏生宫规摆在这里,要是把所有乳母嬷嬷都遣散了,由她自己天天在宫里看着女儿,完全不现实,从太后起也没有人会同意。

只好盯得紧一些。

但她自己看着敏敏周身人,总怕有疏漏,提前跟于嬷嬷说通此事,就是要从一开始就严防死守嬷嬷们挟制敏敏。

俗话说三岁看老,敏敏从小心性的长成阶段,若是被吓住了,以后就难长回来。

于嬷嬷懂姜恒的意思,不但立刻倒戈到这边,还悄悄道:“太后娘娘便是知道也会睁眼闭眼的,她也极讨厌那些个约束人又爱嚼舌头,趁着小主子们不懂事起黑心的乳母。”

当年皇上的乳母里,就有投靠了孝懿皇后那边,口中颠来倒去,不让皇上认乌雅贵人,让年幼皇上眼里只有孝懿皇后的——这未必是孝懿皇后的吩咐,说不得只是奴才拿小主子做筏子当阶梯来踩着攀登,但太后娘娘是结结实实吃过亏的。

姜恒刚与于嬷嬷说完育儿经,养心殿就来人请。

她就起身换过衣裳,往养心殿去。临走前还看了看怀表,这个时辰,皇上是又有新的爱犬让她过去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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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到了养心殿才知道,不是新的爱犬,而是新的扭蛋机。

自己的扭蛋机,似乎激起了皇上的抽盲盒兴致。

而皇上的脾气,一贯是喜欢什么就要做绝(当然,痛恨什么也要做绝就是了)。这不,命造办处做了个新春盲盒。

每年春节前,朝上重臣都会收到来自宫廷的‘福’字。

虽说是御赐,但基本上不是皇上笔墨。天子笔墨珍贵,每年在只有几张罢了。

皇上指着新造的大型盲盒机:“这里头放着九十九张卷轴,里头的福字和联句,九张是朕写的,二十九张是十三弟写的,其余就都是国子监的誊录官所写。”

科举为防止字迹作弊,都是有专人誊录的,这些人的字写的工整好看,算是靠一笔字就吃了国家饭。

但他们的字再好看,朝臣们自然还是以皇上字迹为荣。

往年为御赐笔墨都好一番勾心斗角——屈原曾将自己比作美人不得君王宠幸,来暗喻官途不顺,而实际上的官员们,有时候为争个荣光也跟后宫争宠差不离了。

有人来跟皇上说自家今年儿子成婚有喜事,有人跟皇上哭求自家老太爷过世有痛事,都是些皇室宗亲黄带子红带子以及一二品大员素日重臣,到了年底争这有限几张御笔的时候,那真是出尽百宝。

毕竟谁家有一张御笔亲书的福字,来年一年,就是有脸面有福气,整个正月里摆年酒,看着也比旁人光辉。

皇上往年就为此事头疼,心道:朕的朱批上都是御笔,也没见你们这么争着上折子办差。

今年他看着考儿子的扭球机,就想了个法子出来。

于是接下来,再有宗亲朝臣来请安的时候,皇上就一指:“朕赐福于卿,自取吧。”

抽着谁的福字都是天意,老老实实捧着走吧。

果然此举一出,往年他耳畔纷扰的求恩声顿时消停了。

都是自己的手气有什么可说的,自己接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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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过了小年,皇上来永和宫时还笑道:“你阿玛今年的手气却不好,只抽了誊录的福字。”

姜恒笑道:“都是御赐的福字,就都是隆恩,阿玛一定都是欢欢喜喜捧了去的。”

皇上听她这么说,倒是想起从前年节,观保也未跟人争什么御赐殊恩,哪怕去年他刚升了伯爵,女儿在宫内又诞下四公主,正该是最有体面能来养心殿讨一份御笔的人,可他也没有。

从来都是办差做事的时候实在,要赏的时候默默。

倒是皇上,只看着姜恒和敏敏,就没忘了新封的肃毅伯府,赏了御笔的福字下去。

观保就格外来叩首谢恩,只道皇上若有吩咐,必深报君恩,万死不辞。

这种人,若是不照看着,倒是让他吃亏。

皇上便道:“去岁敏敏还小,你也还在月中,听说你额娘过年入宫,也只待了一会儿。今年你们母女便多说会儿话,留着用了晚膳再去也可。”见姜恒转头,皇上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必担心,皇额娘和皇后那里是情知此事的。朕开这个口,就总不能叫你难做人。”

姜恒便无甚可说,只剩下笑颜:“那臣妾多谢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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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也是到了过年再见到额娘,才知道周岁宴上发生的事儿,外头竟有人要将她跟董鄂氏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