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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那里不仅是炮火的战场,也是权力的战场。权力的战场拼的不是勇气和智慧,我们不是贵族出身,即使拼上性命也比不上那些连炮栓都找不到的废物!我们何必留在那里!战争胜了又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连那些真正要替这场战争负责的人都不在乎,我们又何必拿我们的生命去冒险?”

“艾伦!”威廉斯顿真的生气了,他无法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弟弟口中说出来的,“你忘了你穿上军装的第一天所发的誓了吗?为国王——”

艾伦斯顿打断他的话,用嘲讽的语气说下去:“为国王服务?为国家服务?”他心情不忿,甚至还大声地冷笑了一声,“威廉,你告诉我!何为国王?何为国家?”

“国王只是一个人,和我们一样用血和肉做成的人——你也不信‘王权神授’那套鬼话,那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既没有什么杰出的成就、又没有表现出高于常人的优秀品质的普通人,凭什么让我们所有人为他服务?”

“何又为国家?是国王本人?还是那些霸占着大片土地无所事事的大贵族,或者是那个吸血的教会?”

威廉一直知道自己弟弟在政治方面是偏激进的,却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激愤地表达对王权和制度的不满。

“我们的国家在欧洲大陆上处于落后地位,并不是陛下的过错。启蒙思想抵达我们这里太晚了。我们的国家还需要时间成长,我们年轻的国王也需要时间历练——”

“年轻?我们的‘陛下’可是比你都年长两岁,可他甚至都没有你一个中级军官有责任感!他根本就不关心这场战争!……威廉,开明君主那一套行不通了,我们不能把整个国家的命运都寄希望于一个人!”

“那你是期待我们的国家遭受法国的苦难吗?你希望我们也像法国曾经经历的那样,国内战争不断、政府一个接一个,从一个恐怖统治到下一个恐怖统治,普通市民一星期的工资买不起一个面包、大批大批的人因为饥饿而死?”

艾伦斯顿顿时语塞,他又想起那些灰色的人群。

他颓然地坐下来,垂头丧气地说:“威廉,我不知道了……我阻止手下的士兵开枪,让他们用刺刀来恐吓,靠阵型将人群驱赶分散。可是流民们咒骂我是朝手无寸铁之人举刀的恶棍,政府那些人又嫌我不够果敢……威廉,我真的不知道了,当我们不知道前路通往哪里时,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一个人在时代和命运面前,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威廉斯顿也沉默了。这世间最大的迷茫不是不知道如何抵达目的地,而是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欧洲大陆的各个国家都在革命、复辟,周而复始……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该是怎样,又是否会是最好的。无论是国家的命运,还是个人的命运,都被时代的迷雾遮蔽着。

兄弟俩安静了一会儿,艾伦斯顿从衣兜里拿出烟斗,准备抽几口烟来排解烦闷。这是他在首都学来的,上流社会的男人们都抽烟。

威廉把烟斗从他手里拿下来,放到桌上,“烟草不能帮人清醒,这是糊涂人奢侈的恶习。”他又重重地按了下艾伦的肩膀,“你会成为一名好将领的。”

艾伦斯顿抬头望向兄长,“你真这么想?”

威廉斯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