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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从马背上取下毯子,铺在树荫下,带着格蕾丝坐下来。他从格蕾丝那里学到的,用木棍当笔,可以在地上写字。他把格蕾丝刚刚背诵的那首诗一句一句地写下来,德文和翻译都有,然后一个词一个词地讲给格蕾丝听。

那是一首很长的诗,讲完最后一句,格蕾丝打起哈欠。很不雅的一个哈欠,闭着眼,昂着头,嘴张大了,忘记用手掩住,鼻梁也皱起来。阳光从他们头顶的树叶缝隙漏下来,能让人看见他他洁白的牙齿和柔软的舌头。

格蕾丝打完哈欠才想起苏菲平时的那些唠叨,忙用手掩住嘴,冲着威廉脸红地笑起来。这时他碧绿的眼眸里也照进碎光,颜色看上去比平时更清透。

他躺在毯子上睡着了。

威廉坐在一旁看书,只看了几行,视线就不自觉地移到格蕾丝脸上。

他们刚才讲的是席勒的诗,而对于席勒,威廉不仅热爱他的诗歌,更热爱他对于艺术和美学的深刻见解。

此时他看着格蕾丝恬然的睡颜,情不自禁就想到了席勒所说的“美的快感”:“由纯粹的形式,美产生的快感,是人完成的妙不可言的一步。”

在自然创造出美的地方,人们也就产生了对美的要求,在心灵中唤起理想。

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到小巧的鼻子上,还调皮地搔动起鼻尖。格蕾丝在梦中觉得痒了,不满地动了动鼻子,在鼻梁优美的弧线上挤出几道可爱的细纹,像极了他刚才打哈欠的模样。

有指尖轻轻地将发丝从鼻尖上拨走了,睡眠再度安稳起来。

午睡总是让人惬意,整张脸蛋都睡得热乎乎的,泛起绯色。嘴唇很放松,中间露着一道小缝,使嘴唇看上去很湿润,并且毫无戒心,即使被手指碰到都没有察觉,依旧平稳地吐着细小的气流,带着股水果的青涩味儿。

他听威廉讲诗的时候,一边听一边吃樱桃。樱桃是威廉帮他摘的,还没熟透着,看着就让人觉得牙酸,被他一整颗塞进嘴里。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被酸得挤成一团,但是吐出樱桃核后,马上又会往嘴里塞进下一颗。

威廉不仅从他的唇间闻到了青涩的气味,还有一丝甜。原来那樱桃并不完全是生涩的,已经在成熟中了。

他醒了。

威廉却还没来得及逃走。或者说,在看到这双绿眼睛睁开之前,威廉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逃走。

他压根就是无意识。否则他不可能离得这么近,让自己的胸膛就那么贴着格蕾丝的胸脯,让自己的呼吸和格蕾丝的呼吸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