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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像去年冬天那样狠狠地病了一场,发了好几天高烧,在昏睡中度过白天和黑夜。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一睡着就会做噩梦。有时是梦见那两个被绑在轮子上的可怜人;有时是梦见艾伦被绑在上面;有时是自己;有时干脆是两人一起。

在他的梦里,国王总是一个样子,站在不远处,冷酷地看着他们。

有时他还梦见艾伦只剩一颗头,插在皇冠广场外的铁栅栏上,而这次国王是站在他旁边,指着那颗头对他说:“看,格蕾丝,那就是犯了鸡奸乱伦罪的下场。”

艾伦差一点就被处死了。

是他打出去的那两枪,不顾国王的命令从自己腰间拔出手枪,而那个时候他自己的额头上还抵着一只枪口。他将一发子弹打在莱恩上尉的头部,另一发打在莱恩中士的头部。就像他总说的,一名军人最荣誉的死法是被子弹打中要害。

格蕾丝无数次地庆幸,那个用枪抵着他的侍卫控制住了手指。

如果不是一个如此崇拜他的侍卫……如果那侍卫严格遵守国王的命令……格蕾丝不敢再想。

他有时候会突然生起气,想问问那个大胆的家伙,万一那名侍卫被他的举动惊到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可怎么办?但如果他真这么问了,艾伦很有可能也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下肩膀,说:“这不是没发生嘛!”

而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接受在场所有士兵的棍棒殴打。

这本来也是必死的酷刑,但那天发生了奇迹。

安娜每每讲起这段都会激动地跳起来,用上她会的所有的好词来形容艾伦少爷如何无畏地从站成两排的士兵面前走过。她会尽全力张开手臂,用比平时更高的嗓调说:“艾伦少爷被命令脱掉上衣,他就光着上身从那么那么长的两排士兵中间走过去!”她激动地形容那些士兵是如何将手里的棍棒高高举起、再轻轻地落下,打到艾伦少爷刚刚经过的地面,在他脚后击起灰尘,“就像在向他致敬!”

因为安娜老说,格蕾丝就也反复想象那画面。赤着上身走于灰尘之上的艾伦在他的想象力变成分海的摩西,变成攀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但他比摩西还威风,比拿破仑还英俊。

安娜也会用那个词了:

“民主!”

士兵们崇拜打过传奇胜仗的艾伦上校,于是集体纠正国王不合理的命令,这就是民主。

因为这样的民主,艾伦被挤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