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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垂下眼帘,静了一会儿,又问:“他死前说了什么吗?”

“他死前只撒了个谎……国王当众说,是王后给他带来的灾祸,是王后蛊惑他推行民主、重启会议。王后是平民的王后,不是他的,他还想宣布和你的婚姻无效,但是人民的抗议声太响,刽子手就没有让他说完——”

“别说了。”格蕾丝打断他,用手撑住额头,手肘支在桌子上,垂着头,“别说了。”

可阿伦德尔伯爵继续说着:“国王放弃所有声誉,就为了保住你的命。你真的要去犯傻吗?冒着生命危险去做毫无用处的事?”

“不会毫无用处的。”格蕾丝保持着那个姿势,再次化为雕像。

过了许久,沉思的雕像再次活了。他微微抬了下头,阿伦德尔伯爵这时看到他的脸,已看不到任何情绪,那双碧绿的眼睛成了两件冷酷的死物。

格蕾丝的身体处于静谧中,只有手指无意识地在额前的发根处轻轻的擦动,低沉而缓慢地说:“你让我想想……国王临死前的话不会毫无分量……我会想出办法的。”

他的声音十分冷静。阿伦德尔伯爵这时发现,格蕾丝最大的变化并非失去了那头美丽的头发,而是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过往的天真。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

当他凑近时,格蕾丝因为被打断沉思而受惊地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了他的嘴唇。两人的眼睛离得那么近,其中的含义都能看分明,可阿伦德尔伯爵还是往前追了一次,格蕾丝后仰得更加厉害。

碧绿的眼睛平静如死水,灰色眼眸中的浪潮便也随之退去。

阿伦德尔伯爵直起身,朝旁边走了两步,侧过身去。

“伯爵大人,我要再试图说服您留下,”格蕾丝说道,“但不是以保王党的身份。国王已经没有了,保王党的立场没用了。您和您的伙伴们只是要占住那些席位,别让您的敌人把它们都抢走,否则就真的全完了。这是民主的优点,对吗?一席一票,和他们坐进同一个会议室,尽情地相互撕咬吧。”

“我也不是以王后的身份回来。克里斯说的对,我不能当国王的王后——人们可以砸碎王冠一次,就能砸碎第二次,杀死王后对他们来说并不比杀死国王更困难。我要当“平民的王后”、穷苦女人生的私生女、为国家捐躯的斯顿准将的亲密盟友、因为一心向着人民而被国王憎恨的改革领袖。”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激进派在找一个女神来象征民主。教堂和修道院都被抢了,十字架都被烧了,人们急切地需要一个替代品来崇拜。”

“他们还没想好她该是金发还是棕发,长脸还是圆脸,穿裙子还是裤子,他们还为她要叫什么名字而争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