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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梦半醒地看到艾伦斯顿的背影,穿着军装、站姿挺拔。后来这个背影变成两个背影的重叠。

一股比腹痛更强烈的痛楚从格蕾丝的肚子里产生,然后往上升,充满整个胸腔,把心脏紧紧地勒住。

格蕾丝难受得干呕了一声,艾伦马上奔过来问他怎么样。但是格蕾丝这会儿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医生带来所需的工具,他还需要一个助手,可是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只好由艾伦斯顿担任。战场上每天都有人流血,他自己也受过两次枪伤,勉强算是了解外科手术的流程。伊娃也要留下,她曾多次帮助母亲生产,向医生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血腥场面而晕倒。她要帮忙按住格蕾丝,防止病人因疼痛而翻滚下床。

床周围点满了蜡烛,让医生能看清格蕾丝肚子里的情况,但这场景让艾伦斯顿联想到葬礼。他的手开始发颤,匆忙放下工具走出门外。

很快,他又回来了,脸有些潮湿,头发也被水打湿了。伊娃说了声“抱歉”,也出去洗了把脸。格蕾丝事先服用的鸦片酊起了作用,他嘴里咬着一团干净的白棉布,眼皮耷拉下来,像是快要睡着了。

但是刀子划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立刻剧烈抖动起来,被堵住的嘴疯狂地呜咽着。伊娃力气足够大,压着他的上半身,艾伦则死死按住他的双腿。

格蕾丝疼得昏了过去,这很幸运,不用继续感受这种疼痛。伊娃重重地吐了口气,抬头看了艾伦斯顿一眼,发现他以几乎要发疯的眼神盯着格蕾丝的脸,双眼通红。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之后就要看格蕾丝自己能否挺过最危险的一晚。

伊娃以为自己需要劝说一番艾伦斯顿才肯留下来守着格蕾丝。但艾伦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面朝着格蕾丝,像雕像一样持久地静止着。

两个小时以后,格蕾丝发出一声呻吟。伊娃立刻站起身,但艾伦比她更快,从椅子一步蹿至床前,半蹲下来,问格蕾丝感觉怎么样。

格蕾丝说想喝水,艾伦立刻起身去倒水,步子迈得又急又大。但他拿着杯子回来时,脚步渐渐迟疑了。他看了伊娃一眼,像是想请她代劳,但似乎又不放心,最后还是自己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极有耐心地将水喂到格蕾丝嘴里,并不时地用手帕把流到格蕾丝下巴上的水擦掉。

喂了很久,也只喝进小半杯,格蕾丝就已经觉得累了。他对艾伦说“谢谢”,艾伦回答“不用客气”。格蕾丝问:“手术进行了多久?顺利吗?”艾伦一一作答。格蕾丝又说:“辛苦你们了。”艾伦让他少说话,好好休息,然后就站起身坐回到椅子里,像之前那样,身体前倾地朝着格蕾丝的方向。

伊娃终于明白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她自己有众多弟弟妹妹,所以准确地判断出,格蕾丝和艾伦从未如此刻这般像一对血脉至亲。

作者有话说:

这个病大概叫“睾丸下降不全”引起的发炎之类的病。这次手术取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