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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起初熊熊燃烧的烈火,到不间断的惨叫,再到焦烂的死人。一日一日, 无休无止,把她魇住。

屋内的炉子不知在什么时候灭了,空气有些湿冷。

上海的冬天不会下雪,但是会断断续续的掉雨点子。出了汗的衣服就是架在火上,半天也烘不完全。

在潮湿的地方呆久了,姜素莹不适应,手心上长出一层细密的水泡,钻心的痒。卖牛奶的小贩说是她害了湿气。而被躺在病床上的张怀谨看见了,非说是汗疱疹,让她抹药膏。

姜素莹抹过几次,嫌麻烦,就丢掉不用了。

而现下兴许是觉没睡够的缘故,她的掌心又开始发痒。不自觉的挠过几下,出了血才停住。痒变成了疼,反倒让人清醒。姜素莹扭过脸,看了一眼床头滴答作响的时钟。

五点过八分,时间还早。

她重新躺进在冰凉的被褥里,翻了个身,却死活睡不着了。最后干脆爬了起来,拉开桌边那只小皮箱。

箱盖掀起,里面放着一套喜服。

她的喜服。

当初毕竟用的是城里最好的绸子,哪怕在箱子里放了两个月、又刮破好几处,依旧红艳艳的。

不相干的月亮从没拉严实的窗帘往里照,是颜色惨白的一团。打在衣服上,明艳与沧桑纠缠,让人心里发慌。

按理说这衣服不吉利,早该扔了。但姜素莹从天津离开时,却意外的把它装进了箱子里,一同带来了上海。

不是为了怀念什么,而是单纯的不懂。

——她不懂廖海平为什么要在最后时刻推她出去,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要放她自由。

姜素莹还清晰记得诀别时,廖海平的样子。

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向她,眼底黑沉一片。似乎有生的渴望、又仿佛全然放弃,叫人琢磨不透。紧接着他搡在姜素莹的胸口,既推得她往后踉跄,也推的她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