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间，都得滚蛋。

所以宋爸能够成为王教授的弟子，是真的很了不起。

宋药星星眼听完了，又星星眼去看爸爸。

“哇，爸爸，这样说的话，你岂不是因为比很多人强才被师公收下的！”

宋爸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暗搓搓觉得的。

不过他不说。

“对外我们就不要这么说了，你师公喜欢谦虚的学生。”

宋药立刻一脸“没问题我一定守住这个大秘密”的表情，嗯嗯嗯的点头。

然后转头就去悄悄对赵晓东说：

“我告诉你哦，我爸爸是打败了很多人才被师公收下的。”

说完了，小孩还要很谨慎的来一句：

“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是一个秘密。”

赵晓东立刻点头。

然后他就去找原江了：“原江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不要对别人说哦。”

早就听到宋爸在跟宋药说什么的原江：“……好的。”

俩孩子还真不是守不住话。

而是他们觉得，赵晓东|原江都不是“别人”。

在说了这个秘密之后，他们就开开心心的在路上你追我赶了起来。

路上遇见一群孩子嘻嘻哈哈跑过去，俩孩子还伸手打招呼。

对方邀请他们一起玩，他们还很遗憾的拒绝：

“今天不行，我们要去师公家里。”

“你们不知道师公是什么意思呀，就是爸爸或者妈妈的老师呀，嗯嗯，这个就是我爸爸，他可厉害了，他的老师也可厉害了！”

宋爸就在儿子得意洋洋的介绍中冲几个孩子露出一个可亲的微笑。

等这群孩子们呼啦啦走了，他才问：

“幺儿，你们不是半个月没出门吗？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宋药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

“就是半个月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呀，我们还一起玩了很久呢。”

宋爸：……

出去一次而已，就交到这么多朋友吗？

比他这个当爸的还要厉害了。

宋药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

他还在满大街的跑呢。

现在是午后时间，街上人还是比较少的。

两个孩子肆意奔跑，看路边高高大大的树木觉得好好看，看路过的漂亮阿姨姐姐觉得好好看，看到骑自行车快速过去的上班族们觉得好好看。

宋药还捡了一片漂亮的树叶，它应该是被虫子啃了才掉下来的，但是啃掉的部分放在小孩眼里，像是一只兔子正在捧着书看。

于是他决定把这片树叶送给王教授，应该爸爸说师公很喜欢看书。

一路过来，宋药和赵晓东自觉发现了不少宝贝，心情都是明亮的。

他们嘻嘻哈哈的到了王教授家门口。

王教授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他还在想是谁家的小孩敢跑到他门口玩。

因为他长的凶，又满脸皱纹，平时还总是一个人在家，那些小孩子们私底下也不知道给他塑造了一个什么形象，平时都不敢在他家附近玩。

王教授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

毕竟他小时候也是干过类似事情的。

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少爷，年纪小，总是跟着一群堂哥满城跑。

当时城门口有户人家，只住着一个老太太，每天蹲在路边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

小孩子们感受不到她的悲伤，只觉得她看上去好恐怖啊。

小孩群体里面流传着关于老太太的恐怖故事，最后到了幼小的王教授那时，就变成了：

她被妖怪附体了，哭声是吸引小孩子过去的，如果小孩过去了，她就会把他抓起来吃掉。

所以每次路过烧纸钱的老太太时，王教授就会跟着他的堂哥们一起呼啦啦尖叫着跑掉，如果跑得慢了还会吓得哭出来。

有一次七岁的王教授一扭头看到老太太正在怔怔的看着他，还吓得鞋都跑掉了。

如今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仔细回忆一下，那哪里是什么可怕的妖怪，分明是家中男丁都被战场吞噬了的可怜人。

被卖到海外，历经苦楚，失去妻子后，王教授终于懂了当年老婆婆的眼神。

是思念，悲伤，还有麻木。

也许当初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小孙孙，或者是自己曾经活着的儿子。

而现在，几十年过去，当初那个惧怕她的孩子，竟然也变成了被孩子惧怕的孤寡老人。

王教授苦笑一声，坐起身，正打算写一篇能够代表自己心情的日记。

此刻，他是绝对忧郁的。

——轰！

门从外面推开了，两个小孩乐颠颠的上前。

见到他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高高门槛给绊倒了。

王教授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噗通噗通两声，俩孩子摔在了地上。

他们先是一脸懵逼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痛感涌上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爸爸！！疼！疼！！”

“呜呜呜呜妈妈！！奶奶！！！”

王教授：“……”

发生了什么？

这俩小孩哪来的？

为什么他们哭的这么熟练？

宋爸跟原江抱着知了机落在后面，看到宋药和赵晓东推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好。

忘记提醒他们王教授家的门槛做的很高了。

要是换成别的小孩，也许第一次上门还要怂一点。

但宋药和赵晓东从爸爸那听多了王教授的事迹，再加上自觉这是他们“师公”，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生的。

干爷爷跟干奶奶都很喜欢他们呀。

师公也一定也会见到他们就喜欢的。

再加上宋爸说了王教授不喜欢敲门声，他们直接就推门高高兴兴进去。

结果“师公”这俩字都到嘴边了，就先被哭声堵回来了。

宋爸和原江快步过去的时候，王教授正一脸手足无措的蹲在俩孩子面前。

一副要伸手又不知道该不该伸手的样子。

宋药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

他哭的泪眼迷蒙，见到前面蹲着个大人，直接就张开双臂要抱抱，替王教授做了选择。

宋爸原江进门的时候，王教授正一脸僵硬的抱住宋药，不是很熟练的抱起来颠了颠。

赵晓东一见宋药有人抱自己没人抱，立刻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呜！！疼！！！！”

王教授：“……”

他不是不想抱。

这么大的孩子，他抱不动啊。

还是原江放下手里的知了机，上去熟练把赵晓东给抱起来了。

宋爸也立刻凑上来：

“哪里疼啊？摔到哪了？给我看看，出血没？”

有大人哄了，宋药很给面子的抽抽噎噎哭声小了一点。

委屈巴巴的一边啜泣一边说：“膝盖，膝盖疼……”

宋药摔到膝盖那是真家常便饭，宋爸熟练的就把他裤腿给撸上去了。

白嫩嫩的小膝盖上果然已经出血了。

可以想见，过一会这处就都会是淤青。

宋药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看到血后，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呜呜呜呜呜，好疼……”

宋爸也有点心疼：“你动动，看能动不？”

宋药对受伤后的检查伤害流程十分熟悉，乖乖就动起了小短腿。

动作还是蛮流畅的，宋爸松了口气。

这就是没有伤到筋和骨头了。

他又去检查赵晓东。

这俩小孩真不愧是好朋友。

宋药伤的是左边膝盖，赵晓东伤的就是右边膝盖。

都是一模一样的膝盖划伤出血。

照旧让他动了动腿，确定了赵晓东也没大事之后，宋爸终于安下心来，开始教育孩子了。

“说了多少次，走路要看路要看路，总是不听。”

宋药委委屈屈：“可是谁会在门后面装这么高的一个槛槛呀。”

他们星河县可没有这样的习惯。

在自家门口装了一个高门槛的王教授：“……”

他抬眼去看刚收的学生：“这俩孩子是你家的？”

王教授长的凶，神情也一如既往的严肃，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老古板的那股味。

如果不是怀里正抱着一个哭唧唧的软乎乎孩子的话，看上去一定能更唬人。

反正宋爸是没被唬到，直接就笑开了：

“这个是赵晓东，小名叫东东。”

“这位是原江同志，是我们村的老师，也是东东的堂哥。”

“是呀老师，你抱着的这个是我儿子，叫宋药，小名幺儿。”

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还抱着个孩子的王教授：“……”

他身体立刻僵硬。

得到老师疯狂示意的宋爸赶紧把自己儿子抱了过来。

手里没了软软的小身子，王教授稍微恢复了一点：

“咳，孩子小也要好好教育，这次是没什么事，万一摔出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

被爸爸抱着的宋药就先可怜兮兮认错了：

“对不起师公，我下次推门一定也会看路的。”

冷不丁被这么小一小孩用嫩呼呼声音叫师公的王教授：

“……你从哪知道师公的？”

宋药立刻回答：“爸爸的老师就是师公呀。”

王教授：“哪本书看的？”

宋药心虚看了一眼爸爸，没敢撒谎，小声道：

“《江湖梦双剑客》。”

王教授：就知道是武侠小说。

师公这种称呼都几十年没人叫了，除了武侠小说，还有谁会用这种称呼。

他也没去计较这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小孩居然会去看武侠小说。

毕竟他这么大的时候只会跟着哥哥们跑，字都只是刚刚认。

在被大人有效哄了之后，两个孩子渐渐都不啜泣了。

也能被放下来自己走了。

虽然走动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疼。

但是对于经常不是摔了这就是跌了那的俩孩子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

他们试图重新发展起给王教授的第一印象。

宋药先开口，赵晓东随后跟上。

声音一个比一个甜的打招呼：“师公好。”

见证了他们哭成一团的王教授看看面前这俩一脸乖巧的孩子：“……你们好。”

这眼睛还是肿的呢。

宋药和赵晓东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们乖乖坐在椅子上，一脸期待的表示：

“我们有带了礼物送给师公哦！”

曾经也有过童年的王教授：不会是树叶蚂蚱吧？

他矜持的点点头：“是什么？”

两个孩子立刻跳下椅子忙活起来了。

看到他们说的礼物是这么个大物件，王教授还有点吃惊。

等见俩孩子开始连线了，哪怕他不是很懂这方面的知识，他们的娴熟程度也让他有些赞叹。

大一点的孩子也就算了，十几岁的年纪，动手能力强点也还说得过去，小的那个才五六岁，居然都能上手这种繁杂的器具。

宋爸在旁边贴心表示：

“老师，幺儿今年八岁，东东九岁。”

王教授：“……我知道。”

宋爸立刻敬佩的看向自己的老师：“您居然知道。”

“好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俩孩子，都以为他们一个十几岁一个五六岁呢，老师您真是厉害，居然不用我说都知道。”

王教授：“……”

他怎么总觉得有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怀疑的看了看宋爸，见这个新收的学生的确是一脸真诚，这才勉强相信宋爸不是故意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