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至于林驿桥担心的很多女孩追求席雨眠一事,并没有发生。温陵的女孩比杂罗的保守很多,但也可能是校规非常严厉所致,校内男女都没有走在一起的情况。也有女生偷偷询问席雨眠的情况,但他们班同学对席雨眠感情现状的说法就是“他在杂罗有女朋友了,女朋友一个星期会写两三封信来。他应该跟女朋友感情很好,每次收到信都能开心半天。”

席雨眠的信件来得太频繁了,以至于几周以后,班级收发员一看到那个字体的来自杂罗的信,就直接对席雨眠说:“你女朋友的信。”

席雨眠从来都是笑着不否认,所以同班同学也都默认了他是有女朋友的。

明德私立学校的学生有个比较好的地方,基本上没人不好学——大概就算不好学也会被摁着学习,因为学校就是这样的风格——学校里没有文艺、体育活动和竞赛,也不重视这方面的东西。不像杂罗中学,直到高三还举办唱歌、舞蹈、体育比赛什么的。活动多的学校社交频率也比较高,活动少的学校,大家也都比较专注自身,所以明德私立学校里学生之间谈恋爱的现象不多。

但席雨眠始终觉得,杂罗中学的学习模式才是“素质教育”,他也说不上来两所学校的高下,可他从心里喜欢杂罗中学。杂罗中学的图书馆、操场、礼堂、实验楼,甚至教学楼,在每个地方都有他美好的回忆。而在明德私立学校,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教室里。到了高二下学期,除了体育课没怎么被占用,课程表上其他的副科几乎都被占用了,主课老师轮流占据这些时间来补课。至于周末就更别提了,一周半天的假,有时还会被取消来上课。

过了六月,席雨眠就一直告诉自己要坚持,每天在本子上写下回杂罗的倒数日期。七月一日是倒数第四天,二日是倒数第三天。七月五日早上散学典礼会开到差不多十一点,他觉得可能赶不上回杂罗的公车,就提早跟班主任请假了。因为全班只有他一个不是本地的学生,所以老师也同意让他不参加散学典礼直接回家——其实也没什么好散的,毕竟成绩没出,而且八九天后又聚过来上课了。这个散学典礼不过是高二的一次动员大会罢了。七月七日到九日是高考,五日下午和六日,学校里需要布置考场和供高考学生踩点,所以才让学生们在五日上午都放假了。

第47章

杂罗中学在六月三十日考完试,先放了三天假,七月四日回学校拿成绩单,然后开始正式放暑假。高考是在七月七日开始,考到九日。高三的学生在六月二十日左右就开始放假了,学校让他们自行回家“温书迎考”,当然假如想到学校自习也不是不行。总之在六月下旬,大部分高三的学生离开学校以后,现高二即将升高三的学生们都感觉到了一些压力——他们马上就要变成这个学校最老的学生了。

看着高三学生离开学校,楼上的宿舍空了出来,平日走在学校里也看不见穿高三校服的师兄师姐们,高二学生们不免都有些萧瑟之感。

明年毕业后,大多数人都会和生活了十几年的杂罗告别,踏上征途。至于未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林驿桥带着这种感觉在七月四日下午回到了林厝。林厝一切如常,搬去城里的孩子在暑假照常回来玩,弟弟妹妹又有了小伙伴,也不再找他玩。弟弟妹妹越大,越不愿意和不是同龄的人一块儿玩了,像林驿桥这样的大哥哥,已经不好玩了。

席雨眠最近一封信上说五日散学,但未必赶得上五日的长途汽车,所以有可能六日才会回到杂罗,假如他回杂罗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林驿桥。林驿桥回到林厝后,又开启了无所事事的暑假生活。

然而他忽然想到,他可能也就只有几个暑假了,长大以后可再没有暑假了——不过这两年的暑假都这么短暂,也算不得有暑假。

他回想去年暑假和席雨眠相识,并且一起在宿舍里度过的那些时光,好像做梦一般。到如今他们虽然走在一起,可却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面了。

时间久了,想念还是想念,可也习惯了。人还是很容易习惯的,和人在一起,和人分开,用什么模式相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还是很容易将自己调节到稳态。

林驿桥想起席雨眠即将到来,有些胆怯起来。尽管一直在通信,可是毕竟半年没见面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吗?自己是不是也变了呢?一张纸上哪看得出那么多呢?

七月五日,天气晴好,风从南边刮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林驿桥在晒谷坪上晒衣服,一小股乌云从山的那边卷来,伴着湿暖的空气,把他的白衬衫吹了起来。

林驿桥抬头看天,心想这么大的风,该不至于下雨。一会儿乌云就要被刮走了吧?大部分的天空还是蓝色的,这小小一团乌云,应当也无力把雨带来。

他洗好的衣服本来也湿漉漉的,把衣服挂在几根竹竿架起的晾衣架上,他又看了看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衣服放在这儿。

他弯腰要去拿起桶时,忽然有人走近,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猜猜我是谁?”

梦中出现千百遍的声音此时竟有些陌生。林驿桥没忍住嘴角的上扬,转过身,看着席雨眠。

风把席雨眠的头发刮得凌乱,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他站在那儿,笑盈盈地看着林驿桥。他看起来和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了,不知是真的样子变了一些,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记忆中的他样子已经模糊。

“你回来啦。”林驿桥低声说。

“嗯。我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的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孩子们跟着大人们去田地里给蔬菜浇水——本来这项工作是林驿桥的,但爸妈说弟弟妹妹近来已经干惯了这个活儿,让林驿桥别干,免得他走了他俩又要偷懒。

林驿桥领着席雨眠回房间放行李。他才转身把门关上,席雨眠就抱住了他。二人紧紧地相拥了许久。林驿桥把头放在席雨眠的颈窝,席雨眠把下巴放在他的耳侧。林驿桥听着席雨眠的呼吸由粗重急促慢慢平静下来,一时百味交杂。

除了拥抱,一时竟无话可说。二人坐在床沿,竟好像同人相亲那样局促起来。席雨眠从书包里翻找着,找出一本书递给林驿桥:“给你的。”

林驿桥接过那本书,是一本《唐宋绝妙词选》,他笑了:“怎么?你们语文老师也让你们背词?”

席雨眠翻到韦庄词的那一部分,指着一首《菩萨蛮》上的两句话让他看,然后又翻到陆游词的那部分,指着一首《卜算子》上的第一句让他看。

“看,我们俩的名字。平常宋词选里不会两个名字都有。”

“你的名字好,我的名字这词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