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来恩忍不住幻想，如果真实造物主再多拥有几条途径，这种神赐符咒是不是就该全能了？

神灵的馈赠是“愚者”和真实造物主之间关系密切的最好证明，根据“太阳”的反馈，白银城似乎很高兴迎来这份礼物，但六人议事会最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份珍贵的符咒，而是来自外界的物品，克来恩最先送过去的是一本旅游宣传手册。

通过这些礼物，克来恩顺势为自己的卷者租借了“生命手杖”。

考虑到白银城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欣欣向荣，克来恩沉思良久，决定将宣传手册作为“愚者”的礼物赠送，帮助他们看清现实。

外面的世界有阳光，而东大陆一直到上个月才迎来了太阳；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神灵，而东大陆的危险的阴影和黑暗则是自真实造物主的疯狂而生；外面的世界充满生机，而东大陆寸草不生，没有海洋，没有森林，没有原野，没有白天，只有怪物和看不清的未来……你们并非神庇护的最后选民，而是因信仰被神遗弃的、被刻意忽视的族群。

真实造物主似乎为东大陆的事情感到悲伤，但信徒会因此厌恶自己的主吗？

克来恩叹了口气。

他在医院中兢兢业业地扮演，用阴森恐怖的面貌创造一些断肢再生的小奇迹，“诡法师”的魔药因此得到了一些消化，但距离晋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远远不够。

“……救人，是救不完的，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一批又一批。”

“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的人比我看到的人要多无数倍……”

身心的疲惫远不止如此。

在“魔镜”阿罗德斯假扮道恩·唐泰斯的时候，主动透露了唐泰斯先生对美丽的女性的喜爱。

因此，现在有很多贵族和富豪，开始试图往唐泰斯先生的身边塞一些美貌的女性。

克来恩沉默以对，他尝试过拒绝这些被送来的美貌女性，但就算他拒绝了，这些姑娘也不会回到自己的来处，说不定还会落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于是他接纳了她们，放进自己的府邸和刚刚租下的庄园中当做女仆——于是在一些舞会上，男性们用揶揄的口气调侃唐泰斯先生懂得享受生活，庄园中四处都是美人。

恶心。

他想。

但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至少，这些大大小小的姑娘在自己的身边，还能有一个安稳的工作，一个安稳的住所，每天的一日三餐，和一个半神的庇护，有些记得自己来处的人还能回家。

“真像卡平啊。”克来恩有时会在舞会的间隙观察那些贵族，默默地想。

“这些人就是更有钱、更有地位的卡平，而我就像当时卡平的靠山们一样，被诱拐的少女们送到了我这里，她们的生命和南大陆的人们一样低贱，我想让她们消失的话，她们连求救都没有机会。”

“我杀死一个卡平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事情几乎跟非凡毫无关联，不是为了扮演或者非凡特性，仅仅是因为人的私欲——没有非凡力量照样存在。卡平死了，拐卖结束了吗？乔治三世就停手了吗？鲁恩王国的黑暗就消失了吗？”

“都没有，只是我看不到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卡平，但因为我看不到了，所以……”

克来恩闭上了眼睛，看到了一片黑暗。

惩戒贵族根本毫无意义，就算是大声怒骂那些给他赠送女性的人也无济于事，有的是人接受，有的是人享受，有的是卡平，也有的是卡平的靠山。

“只杀死几个人什么都改变不了。就算我真的有能力杀死乔治三世也没有用，还会让鲁恩陷入混乱，这在战争期间或许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那到底要怎么做……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呢？”

……

霍尔家的宅邸中。

奥黛丽坐在自己卧室的阳台边晒太阳，苏茜趴在她的脚边。

她们没有言语交流，只是用表情和动作互相读取对方的心思。

苏茜在朝奥黛丽抱怨：“负责监视我们的非凡者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步了，奥黛丽，我感觉我都要生锈了。”

奥黛丽抚摸着苏茜的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看向窗外，给苏茜使了个眼色：“再忍耐一阵吧，苏茜，我们现在都不能离开家，下午茶后我带你去花园里走一走。”

苏茜汪了一声，再次趴了下去，闭目打盹。

奥黛丽则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提起裙子，对在房间外侍立着的贴身女仆安妮说道：“浴室的热水准备好了吗？”

房间外传来安妮的声音：“好了，小姐。”

“好的。”奥黛丽走出房间，安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进入浴室之后，他让安妮在外面等候。奥黛丽今天特地穿了简单的家居服，没有繁琐的系带和裙撑，不用侍女的帮助也能穿脱。

只有这个时候，被监视的感觉才会消失。

奥黛丽松了口气，取下自己家居服上的金属胸针，宝石耳钉，拿起泡澡用的花朵和精油。接着，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根蜡烛，掰成三份，在浴室的梳妆台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仪式场地。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听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感觉自己比向“愚者”先生祈祷时还要紧张。

“放轻松，奥黛丽，这个尊名是正确的，不会传递给陌生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念诵道：

“不熄燃烧的薪火；

混乱与死斗的囚徒；

您是诅咒之城的创造者；

您是所有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

尊敬的‘节制天使’，与我们同在的理查·恩斯特先生……”

……

东大陆。

“请放心吧。”真实造物主神情悲悯地对着一个苍老的女性说道，“太阳已经升起，大地即将重获生机，救赎之日已经来到，苦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