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雪山旧事

年轻女人解开了身上夹着冰雪的狐裘斗篷,她拍了拍斗篷上的冰雪,用着并冰雪还冷的声音问道:“什么事儿?”

老法师看向一语不发的小徒弟,笑道:“我这小徒弟生来就在雪山宗,二十年来从未下过山,他是老天送给我们雪山宗的传人,却不该

舍弃红尘,所以想请小友在我死后带着他去红尘历练一番。”

臧嵬无于衷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紧紧抓着老法师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在开口时对上了老法师那温和包容的目光,在这种目光下,臧嵬最后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老法师满意地笑着,如同小时候带着他去偷吃鸡汤一样的神色。

年轻女人静静地看着即将生死离别的师徒二人,轻声问道:“还有吗?”

老法师温和的看着她,没再说话,可他温和的目光中却又包含了一切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臧六不解地看来时,他对着年轻女人轻轻地道:“你能算到的。”

年轻女人垂眸看向臧嵬,很轻地点了下头。

老法师笑了,眼神却渐渐涣散,用着极轻的声音缓缓道:“那就拜托小友了,别人我信不过,可驱魔龙族的传人我却是相信的,往后还请小友多看护这个孩子......”

雪山宗里的大钟响起,而雪山上的大雪却突然停了,露出了蔚蓝的天空和极其灿烂的艳阳。

臧嵬握着老法师渐渐没了温度却苍老干枯的手,他想他没有师父了,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他又变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

臧嵬面无表情如木偶似的主持了师父的葬礼,亲手捧着师父的牌位放入了祠堂里,他拒绝了门人的劝解,关上了祠堂大门,在师父的牌位前站了三天三夜,任凭门人和几个大师父怎么在外面喊,他都充耳不闻。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被他反锁上的祠堂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连带着一扇门槛都脱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了无数细尘。

那个年轻的女人冷着一张脸在外面所有门人震惊和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拽住了臧嵬的衣领,当着雪山宗历代宗主们的牌位和师父的牌位前,将臧嵬狠狠地揍了一顿。

臧嵬不是没有想过还手,也被打出了火气,可不管他是用法术,还是凭拳脚,都被这个女人给无情的镇压。

“男子汉大丈夫,死了师父伤心一下就行了,关在屋里要死不活的好几天是作给谁看?你这么折腾自己又是对得起谁?臧心刚死,你就想随着他一起去是不是?你死了倒成全了你的一片孝心了吗?你要不追着臧心去地下问

问,他会不会觉得你跟他一起死是孝顺?”

臧嵬被女人打得鼻青脸肿,压制在地上弹不得。

年轻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骂道:“臧心这些年总给我炫耀他的小徒弟,说你这样好那样好,说有了你雪山宗就后继有人了,结果呢?你就是这样好的?你一死了之,这偌大的雪山宗要交给谁来继承?雪山宗几千年的传承,你要让它断在你的手上?”

臧嵬愤怒的目光一滞,他僵硬地看向祠堂外,看着外面的神色惊慌失措的门人,还有心疼他的大师父们,一口血突然梗在了嗓子眼里。

是啊。

师父将雪山宗交给了他,他这样是对得起谁?

“想明白了?”女人看着臧嵬僵硬的神色,松开了压制着他的手,而后一把拉起了他,拖着他就往外走去,明明看上去年纪还没有他大,却带着一身不容置喙的气势,轻飘飘的一眼落下了别森大师父他们,冷声吩咐道:“把祠堂锁了,以后不到年节和忌日,不许打开更不许他进去。”

别森大师父他们没有反驳一句,立刻带着人避开了女人,跑进祠堂修门去了。

而臧嵬却被女人一路拖走回了后殿,强硬地将他摁在了椅子里,然后转身出了殿门。

臧嵬一声不吭地看着地板出神,却在没多久,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那个揍了他一顿的凶悍女人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回来了,又粗鲁地将锅嘭地一声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冷着脸盛汤,一边拿冷眼来瞅他。

当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递到他的眼前时,臧嵬听到那女人说:“以前听臧心说你从小喜欢喝这个,这是我天没亮的时候去后院抓的一只老母鸡,三四天不吃不喝了,先喝点鸡汤暖暖胃。”

臧嵬直勾勾地看着这碗鸡汤,好半晌才迟疑地伸手接过。

年轻的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举,双手抄在胸前抱着,盯着他道:“别愣着,趁热喝,你们这雪山上齁冷的,你再磨蹭一会儿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