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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旁边,建元帝与任城王拥炉而弈,另有一俊秀青年在侧观棋,拊掌笑道:“哎呀,陛下又输了。再这么输下去,您可就要连太阿剑也一并输给任城王了。”

珍珑上白棋颓势明显,建元帝眉心微凝,烛火的阴翳落在他浓长的羽睫上,投下几分深沉的剪影,愈发显得那张宛如冰雕玉刻的脸幽暗不明。

“陛下今日似有心事。”任城王微笑,优雅地将圈入领地的白子一颗一颗捻起。方才的青年又笑:“可不是吗?”

“听闻今日,长乐王府的四娘子入宫,与陛下同去了宣光殿侍疾。可依臣看呐,陛下人是回来了,可这心还落在那儿呢。”

这说话的青年乃是散骑常侍裴湛之,出身河东裴氏,祖父为太傅,父亲担任中书监,自幼便是天子伴读。皇帝略带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裴幼节,君子观棋不语。”

他二人关系一向亲厚,皇帝又是个淡漠温和的性子,是故裴湛之偶也敢触犯天颜,此刻见他动怒,立刻打个哈哈认了怂。任城王神色却是微怔,他今日来,原是为了请皇帝赐婚,本以为他和萧四娘子此时还未见过,原来已经见了么。

这时白简进来禀报长乐王离宫的事,裴湛之好奇地看他:“长乐王?这可是稀客,他进宫做什么?”

二王的忘年之交举城皆知,嬴绍露了个无奈的笑,以示他不知情。建元帝神色陡然一沉。自然是为了萧四和燕家那小子的婚事!

听闻她回去后,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她果真是不愿嫁给他呢,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人,竟敢忤逆太后……建元帝阴沉着脸,忽然拂袖而起,进了内室。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棋如雨,敲在红线毯上很快没了声响。任城王视线仍落在打翻的棋盘上,跪坐不语。裴湛之狐狸眼睛弯弯,极为自来熟地揽上了白简的肩:“小侍卫,你们陛下晡食用的汤面么?”

“什么?”白简皱眉,不明所以。裴湛之嘻嘻又道:“闻不见吗?好酸啊。若不吃汤面,哪来这么大的醋味啊。 ”

白简还是不明,一本正经应道:“陛下从不吃醋。”

内室中,正在更衣的建元帝将二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自己也是一愣。

这……他是在吃醋?

他幼时曾被萧氏那妇人灌过毒药,余毒难清,须用药物压制。是故常年清心寡欲,戒骄戒躁,又不曾爱慕哪个女子,哪里知道吃醋是何情形。

可,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她既不要他,又何必再自讨无趣地凑上去。他是天子,日月所照,皆为臣妾。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为了个无情的小女子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