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洒入窗户,披在言熠身上,他盖着一片月光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嘴角无意识地稍稍勾起一点。

毛病!言熠在意识朦胧中暗念一句,随后就被深沉的困倦拖入睡梦,一室此起彼伏的打呼声也化成背景。

尽管前一夜睡得并不早,一到第二天规律的生物钟依然准时叫醒了言熠。他惯例早起,然而屋子外面一片白雪皑皑,阻碍了他晨跑的脚步。

在他起床过后没多久,季辛第二个醒了过来。他走出大门四处张望了几眼,在院子的凉亭里看到了正在锻炼身体的言熠。

看了小半晌后,季辛拎着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

“言、言哥,”走到凉亭的台阶,季辛轻轻喊了一声。他怕打扰言熠,脚步走得很轻,言熠这才听到他的声音。

言熠转身面向他,友好地问道:“要走了吗?”

季辛点点头,低垂着眼,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言熠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温声道:“怎么了?”

过了小半晌,季辛终于一咬牙,狠下心把手上的麻辣鸭头先递给言熠:“言哥,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特产,我之前听宋璟说他喜欢吃辣,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言熠微微一顿,垂眸看了一眼麻辣鸭头,反问:“为什么你不自己给他呢?”

季辛稍作停顿,嗫嚅道:“我怕、你误会。”

言熠没立刻接话,他看得出季辛还有话要说。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实在不好意思让言熠多等,季辛终于做完心理建设,慢吞吞地开口解释:“其实我、我不敢跟宋璟说话,想请你帮我跟他传达一句谢谢。”

稍稍一顿后,又道:“他刚出道的时候帮过我,可能他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非常感谢他,一直记得他,想找机会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见他没有继续再说,言熠接过鸭头道:“好,我帮你传达给他。”

两人又面对面站了一小会儿,言熠略作沉吟,问道:“可以冒昧问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对于言熠的提问,季辛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张嘴,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

“是在一个酒局,我是被那时候的经纪公司强压过去的。当时桌上有个,”季辛稍稍一顿,忍下心头的恶心才继续说,“有个资方的大佬……特别喜欢睡小鲜肉。”

又是短暂停顿后季辛吐了口气:“他的行为很恶心,说出来你可能接受不了。当时我们一桌有好几个十八九岁刚签了经纪公司的小艺人,其中也有跟我一样被公司骗去的。名义上是应酬,实际是送给了大佬,但当时我们不知道。”

“在酒桌上闲聊的时候他们提到了宋璟,当时宋璟刚出道,刚刚火,年纪小长得好脾气又爆,几个大佬都对他特别感兴趣。刚好桌上有人能联系到宋璟,听到之后就想拍马屁,所以把宋璟骗了过去。”

“宋璟到了之后才知道被耍了,当场就准备走,但被保镖拦在了门口,大佬们说他想走也可以,必须喝很多酒。但宋璟完全不给面子,一口都不肯喝。见他态度冷淡,大佬就调侃他,拿他开起了有颜色的笑话,大概意思是,”说到这时季辛小心翼翼地瞄了言熠一眼,才缓缓把话说完,“只要他陪睡,就把他捧成顶流。”

“听到这些话宋璟当时走到了桌边,我以为他妥协准备喝酒了,结果他拿起酒瓶直接往那个大佬头上砸了上去。在保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那个人摁着打,当时的他特别凶。”

“后来被人拦下后,大佬本来说要他好看,但宋璟打架也很厉害,也很豁得出去,跟拼命一样。当时那人躲在保镖后面都不敢出来。那时候没人知道宋璟的背景,但他已经有点名气,又有人知道他今天来了这个局,当时大佬很不甘心又怕事情闹得太大,只好让他先离开。”

“在他走之前,我突然感觉浑身不对劲,本来以为最多只是喝点酒,那时候才发现被下了药。当时我和桌上另一个男生都特别害怕,我当时就向宋璟求救了,原本我以为他不会管这种闲事,感觉非常绝望。”

“结果……他管了,”说到这时季辛声音忽然有些哑,像是情绪有点压不住,“他当时直接拿起桌上几瓶酒,朝酒柜砸了过去,一下子把里面几万几十万的酒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我当时怕极了,那些酒,把我卖了都不值那些钱。后来里面完全乱糟糟的一团,酒店老板也赶了过来,我和另一个被骗来的男生就趁乱跑了。后来就不知道了,不过宋璟应该没吃亏,那之后圈里就有人传他家世,应该家里出面了。”

话落季辛重重深呼吸了一口,这回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过了好半晌,言熠垂着眼讷讷了一声:“他那时候这么凶啊。”

十八岁的宋璟,距离和他分手不过两年,却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甚至不敢想象的宋璟……

虽然宋璟过去本身就是个捣蛋头子,也会打架,但言熠很清楚宋璟顶多都是些小打小闹,绝对不是脾气那么暴戾的一个人。

或许是家庭教育好的关系,在他看来,宋璟骨子里甚至是热情温顺的奉献型。

过去他还以为这些变化只是漫长岁月中他们彼此互不知晓的成长,现在仔细一想,宋璟的变化像是骨子里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