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此时便又大声道,“请皇上三思。”

看刘大人这般说,便也有一些大臣附和,“请皇上三思。”

皇帝还没说什么话,季衡已经站起了身来,也慢慢走下了台阶,他到刘大人跟前要把刘大人扶起来,而且说道,“刘大人所言极是。”

皇帝蹙眉看向季衡,而刘大人受到季衡一双手搀扶,完全不敢起身,只整个人都伏了下去,道,“娘娘圣明,还请娘娘为自己后世声名着想,注意德行。”

皇帝直接冷哼了一声,季衡拽着皇帝,把他拉回了皇位上去坐下,然后对下面说道,“刘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不过这却有不敬皇上,认为皇上天年不永嫌疑。”

被季衡这么一说,下面大人们自然也就反应过来了,季衡又说道,“今日皇上想早朝上同诸位大人商议东南海防同市舶司之事,正好这些事情之前乃是由我负责,我对这两件事了解,我自认比诸位大人详细,且之前朝廷定下政策,也是出自我手,今日朝会,若是我不,皇上不知该如何谈起。各位大人认为呢?”

下面跪着成片大臣都互相看看,有些甚至窃窃私语,他们还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时候,季衡又道,“太祖皇帝为何会定下规矩,让后宫不得干政,其一是怕出武后之事,其二乃是怕主幼后戚当政,但此时,皇上正直青年,正是精力充沛之时,此种状况怎会出现,而我也正好担心朝臣一心质疑我清白而耽误正事,其原因倒不是我怕人质疑,刘大人让我为我后世声名着想,我想,我比刘大人你想得清楚,后世人自有眼光有心智来判断,我季衡是个什么样人,我想当世人也有眼光有心智来判断,我季衡是个什么样人,是个什么样臣子,刘大人话,是说我季衡定然会愧对杨家江山,愧对社稷,愧对天下百姓,所以我后世会没有好名声?我想,刘大人想得太过了。我季衡无愧于天地君亲师,无愧于天下百姓。我不怕大家质疑,只怕大家这份质疑上浪费时间,却忘了自己职责。各位大人之职责乃是为皇上效力,为国为民办事,不是以质疑皇后会篡位而显示自己正直。我季衡不敢说比各位大人有学问,但也是熟读史书,我没看到史上哪位名留青史臣子是靠耍嘴皮子而成就美名,比起这里揣测我是不是会造反,谁能解决倭寇之祸,解决西北之祸,让百姓有衣可穿有饭可吃,让农民有田可耕,让商人可以守法顺利做生意,让吏治清明天下太平,不是加重要之事?当然,我也是为臣之人,我也要为皇上着想,故而,请皇上立下诏书,为防皇上先于我离世,我季衡篡权,皇上驾崩之时,让我季衡陪葬即可。”

季衡前面一番话虽然振振有词感人肺腑,让不少大臣心中生出佩服,但是也有人心里冷笑,后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而皇帝是震惊地转向了他,厉声喝道,“季衡,你胡说什么!”

季衡望向皇帝道,“请皇上成全。”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直接站起了身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季衡,“你这是置朕于何地,朕便是如此容不得你吗。你要让天下臣民如何作想,朕方才娶了你,就疑你至此,要你……要你这般。”

季衡目光清澈,情意缠绵,嘴唇轻动,声音只够皇帝听得到,“钦显,你明明明白我心意,你若是离开,我也不愿意再没有你世界里活着,请让我陪着你。”

皇帝瞬间泪湿眼眶,但是,他是不能臣子们跟前流泪,他大力地拽住了季衡手,把他拉得一趔趄,然后紧接着就被皇帝狠狠地拉着往后面离开了玉恒殿早朝大殿。

有大臣趁着人多有偷偷看上座,但是也只看得到皇帝和季衡常服下摆和鞋子,只见皇帝拉着季衡走了,便不得不流露出惊讶来。

站龙座御台旁边柳升没看到皇帝泪流满面样子,只看到了他把季衡拉走了,于是这早朝自然是没法再开了,便唱道,“散朝!”

然后也飞地跟了过去。

听到散朝声,各位大臣全都抬起了头来,看到皇帝和皇后都不了,大家面面相觑地看一看,然后又都心思深沉复杂地起了身来,却都是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玉恒殿里讨论事情也不好,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便又都三三两两或前或后地出了玉恒殿。

走上了玉恒殿前小广场,刘阁老才有些懊恼地小声说,“老夫可没有逼皇后如此做意思。”

虽然早朝要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参加,人数并不多,但是,这其中还是有好些或者是季家人或者是季府门生或者是季衡支持者和拥趸之人,季衡前面那一番话已经算是十分打动人了,却偏偏要被逼得说陪葬之事。帝后这才刚刚婚,皇帝就下诏让皇后自己驾崩之时陪葬,这算什么事。

这些人自然都责怪刘大人方才太咄咄逼人,而且说话不经过脑子,每句话深思下来都是讲季衡以后会变成一代祸国妖姬意思。

要是季衡是一个女人,说这种话,这些大臣们绝对会没有什么深刻感觉,因为他们心里,女人本就是男人附庸,女人无才便是德,说出那般一番话,便是扫了他们这些男人面子,又是太有想法以后定然会祸害朝政,但季衡是男人,以前又是能臣,说出这番话来,这些大臣们便都很理解和信服,不由也就开始思考了。

刘阁老做了这个出头鸟,没想到帝后什么责难都还没下,他就被大多数大臣们责怪起来了。

他便很不满另外几个阁臣,为什么方才他们不发话。

于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日做法很蠢,按照季衡那话,他一番话既不是为臣之正直,也不是深思熟虑后发言,反而是耍嘴皮子,目光短浅想法恶毒,他心里憋闷地想,季衡当年一支笔考了解元和状元,确很是能说会道。

因为皇帝强势,现五个阁臣,除了入阁刘阁老,都是性格深沉不喜出头,以免被皇帝忌讳,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让回老家养老,几位阁臣并不出行宫,而是往距离玉恒殿不远办事九卿房走,几人也不说话。

一位大臣好不容易挤过来问现位于阁臣之首首辅赵之翰赵阁老,“现下皇后如此说了,之后咱们可还要如何办。”

赵之翰本来是和寄道恭老季大人之间有些罅隙,季阁老卸职之后,文阁老也告老了,赵阁老就按照资历成了首辅,不过他可不是当年那个气盛之人了,这些年也早就被磨得十分深沉,他便道,“不要把皇上逼急了。”

他当时跪前面,微抬了头,看到了皇帝拉季衡离开时,脸上对着殿外晨光反射光,那分明是泪光。

赵阁老不得不说,季衡真是好手段,以皇帝那个性子,恐怕是要与天下人为敌也要站季衡一边。

他们这些大臣,争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