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杨寻不语,许观尘又问道:“为这事儿,你筹划了三年?从七殿下死的时候,就开始筹划?”

“是。”

“你还以为,这件事儿,没人知道?”

“难不成还有人知道?”

许观尘深吸一口气,定定道:“老师知道。”

杨寻嗤笑一声:“老师怎么会知道?就是怕老师为难,我才等了三年。否则早在殿下发丧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在殿下坟前。”

“老师只是不说。”许观尘轻声道,“其实老师早就知道了。”

杨寻开始敲第四颗钉子。

“我最后一次来见老师时,因为你在外边,老师不敢与我明说,怕你那时候就动了手。”许观尘道,“你想不想知道,那时老师,对我说了什么?”

杨寻不答。

“老师说的头一句话,他说我没做错。这是为了安我的心。”许观尘想了想,“第二句话,让我专心事君,不要三心二意,不要再来找他了。”

许观尘轻叹一声:“我那时不懂老师对我的暗示,还以为老师是怨恨我。老师让我不要再来,其实老师是叫我不再来见你。”

杨寻拿着锤子,狠狠地往棺材上一砸,换了个位置,开始敲第五个长钉。

许观尘道:“老师太了解我们了,他一早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老师这三年来,之所以装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是为了应付陛下对七殿下旧人的查探,恐怕……也是为了应付你。”

“你说你顾忌着老师,这三年来才没有对我下手。你说你不能欺师灭祖,所以你不能杀了老师给七殿下陪葬,你只能等到老师死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师兄——”

许观尘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为了你的七殿下,你有没有盼过,要老师快点去死?”

杨寻连最后一颗钉子也不管了,暴怒跳起,喝道:“我没有!”

“好吧,就算你真的坦坦荡荡,从未盼望过老师去死。但是——”许观尘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慢慢地透到杨寻的心里去,“老师是因为你死的。”

杨寻扼住他的脖子,手渐渐收紧:“不是我,是你。”

“是你……”许观尘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道,“如果……你一定要有人给七殿下陪葬,老师为了你,已经、先去了。”

许观尘被掐着,嘴角流出鲜血:“我猜……书房案上那本《南华经》里,应当有老师给我的信。某一本书里夹着……应当……也有老师给你的信。”

“你猜的对,《南华经》里确实有老头给你的信。初三那日,你来书房之前,我就把信拿走了。”血迹沾染到杨寻的手上,他嫌脏,便松开了手,“不过你又猜错了,老头却没有给我留什么信。”

现在想来,初三那日,杨寻取了信,就退到了院子外的竹树下。许观尘进去时,他就已经在里边等着了。

后来在廊下,杨寻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在那时候他就想动手,只是被忽然进来的小成公公打断了。

迫不得已,为了掩饰,杨寻才与他演了一出师兄弟就此决裂、各不相干的戏。

许观尘道:“有的,一定有的。”

杨寻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到底,老头子还是最喜欢你。为了你,连殿下和孙子都不管了。”

“不是。”许观尘满口的鲜血,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老师从来都一视同仁。老师……为他二人立了牌位,以死殉了七殿下与何公子,也全了你的意思,还想在你铸成大错之前……把你给救回来。”

“师兄……老师一直都待你很好。”许观尘吐出鲜血,几乎染红半幅衣裳,到最后,只能用气声说话。

杨寻见他模样,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只抬手抹了抹他嘴角血迹。

许观尘呕血,竟是止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