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

闻瑶折腾一大天,这会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不再理会空来,自顾自的铺好被褥,脱掉外衫和鞋袜,心满意足的长叹口气道:“我要睡了。”

空来仍坐在那不动,似乎有要枯坐一夜的意思。

这和尚……

闻瑶用手支着脑袋看向他道:“请问法师年方几何?”

“二十五。”

“不不不,法师心性沉稳,老成持重,已然能在这天地间安身立命,我觉得应该算作三十五才是。”

空来眉眼微动,似有不解。

闻瑶继续道:“我呢,虽然年至十八,但凭空丢了两年的记忆,行事又稚拙鲁莽,根本连那十岁的孩童都不如,所以这样一算,法师足足比我大上二十五岁,寻常人家父女之间大抵也就差这些了,法师何不将我当做晚辈看待,心里或许能舒服点。”

这番话粗理不粗的言论成功说服了空来。

他站起身,走到闻瑶跟前,低声道:“夜里寒凉,你毕竟是女子,又……又是晚辈,去床上睡吧。”

闻瑶早感觉自己的被褥太薄,睡着不舒坦,还想着明天再带一床过来,听空来这么说,也不推辞,立即应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法师啦。”

空来的床榻远比不上公主府的柔软舒适,可有一股子令人心神安逸的香气,闻瑶一躺在上面,所有的疲惫都尽数消散了,她忍不住问空来:“法师用的什么香?好像和佛堂里的不太一样。”

空来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道:“不曾用什么香,夜深了,殿下早些休息。”

好不容易跟空来达成共识,闻瑶可不想再起纠纷,便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晚辈模样,安安静静的侧过身去睡了。

听到那边鼻息匀停,空来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闻瑶乌黑的长发上。

他想起那年轰动天下的皇城夜宴,梁国使臣、北耶使臣皆在列,风流才子、能人异士数之不尽,他也有幸受邀,而闻瑶年仅五岁,用红珊瑚扎着两丸圆滚滚的发髻,像白玉雕的,粉团捏的,像年画里捧着金元宝的善财童女。

人人喜欢她,人人疼爱她,纵容的她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竟在圣上与梁国使臣舌战时,要使臣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使臣不恼不怒,顺势而为,将她抱起,高高举过头顶,冷笑着问她怕不怕。

若当时闻瑶说怕了,那使臣就会将她放在地下,以此借喻燕梁之悬殊。

闻瑶却只用脚蹬着使臣的鼻子,奶声奶气的说:“谅你也不敢把我摔下来,有何可惧也?”

那是空来第一次见到闻瑶,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无所畏忌的小殿下便是师父圆寂前所说的……他命中的劫数。

他想,师父逆天而行,封印了闻玏的灵根,是为救万民于水火,免生灵之涂炭,而告知他劫数,是为正他修行大路,助他圆满诸德。

空来决不能辜负这份期许。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踏出过钦天寺半步,视闻瑶更如洪水猛兽,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可空来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闻瑶共处一室。

难道,这真的是天命不可违吗……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正当空来为自己的命数辗转反侧时,闻瑶原本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身体不停颤栗,像是做了什么恐怖的噩梦,瞬息之间便猛然惊醒。

空来抛开旁骛,坐起身道:“殿下在此处仍无法安枕,可见症结找错了。”

闻瑶心中抽痛,一时难以开口,可听到空来的话也不由觉得奇怪。

这怪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心中执念,她已经到了空来的住处,就差与空来同塌而眠了,再大的执念也该化解呀。

还是……非要她和空来成婚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