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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话,杨景澄的脸色有些发白。不为他得罪长乐,而是,倘或长乐上位,休说宗室,天下还能有甚好下场?

“这便是章首辅的布局?”杨景澄忍不住问道。

“一步一步请君入瓮,无迹可寻,无计可破,”华阳郡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方是当年辅佐太后,杀出一条血路的权臣。”

杨景澄哑口无言。去岁文氏葬礼上重生归来之时,他以为避开内宅纠纷,跟紧准太子华阳郡公的步伐,便可挣脱被谋害的命运,舒舒服服的过一生。此刻猛然间听闻章首辅已谋划几十年,无异于被人当头一棒。且,他前世并没亲眼看到华阳郡公登基便被毒杀,换言之,最后坐上御座的,真的是华阳么?

前世因浑浑噩噩,成了太后与圣上博弈的池鱼;今生洗心革面、奋发蹈厉,难道依旧不能逃脱被人生杀予夺的宿命?

拳头渐渐攥紧,杨景澄目光变得坚毅。几十年布局又如何?当初章太后孤儿寡母,不比如今宗室的景况更为艰难?她一个女人尚能绝地翻身,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惧?

“朝臣若不想篡权夺位,便只能扶持傀儡。”杨景澄缓缓的道,“而宗室里适合做傀儡的并不多。若从谁能做好傀儡上来讲,哥哥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长乐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归根结底,朝臣们想要的不过是利益二字。但利益并非只有扶持傀儡一条路。何况总有些人,是凑不到长乐跟前的。”

华阳郡公平静的道:“你能想到,旁人自然能想到。朝中巨贪频现,不正是因为两派皆在奋力拉拢人马么?而今贪腐之风已成,再想靠着家国天下的道理结交朝臣,已然迟了。”

杨景澄道:“我不信满朝文武皆只有贪念。或有人想结交于你,只是有所畏惧呢?再则,锦衣卫指挥使,天生便叫君子们不喜,他们更不会来寻你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华阳郡公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君子不君子的,横竖能在国事上说得出话的,皆非君子。眼下长乐上不了位,一则是圣上有所顾忌;二则乃宗室抵死反对;三则……执掌兵马的勋贵武将没有拧成一股绳。

纵然有几个侯爷伯爷的跟章首辅眉来眼去,可让他们向长乐俯首称臣并不容易。这点文臣与武将正相反,毕竟武将又无法掌管朝政,一个弓马娴熟的帝王,终归比个风花雪月的帝王强。”

杨景澄想了想,问道:“文臣可有中间派?”

华阳郡公嗤笑:“两派斗起来,死的最快的就是骑墙头的。这朝堂已斗了几十年,他们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也不瞒你,眼下我要防备的乃帝党之中,有人因我凶名在外,倒向长乐。”

杨景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审自己人还下手那般狠?”

华阳郡公没好气的道:“我要性情大变了,那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