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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杨景澄按时起床。身轻如燕的他没有惊醒依旧熟睡的颜舜华,径自掀开帐子,起床洗漱。青黛与石英赶上前来服侍,杨景澄蓦得想起了很久不曾伺候他穿衣的叶欣儿。他知道,她在竭力的避嫌。

杨景澄很是无奈,何必呢?可他到底因前世的缘故,对今生的叶欣儿颇多移情。虽说过往的情谊无法再续,他亦不愿步步紧逼,非要分辨出个子丑寅卯。女子存世多不易,他也不缺女人,便随她们去吧。

与往常一样,在卯时前赶到了衙门。如今他虽是主官,但镇抚使的权力牢牢掌控在华阳郡公手里,又无需他再负责点卯的小事,倒是落了个清闲。派人去了趟楼英家送了封信,再无事可做。待到各所点卯完毕,他换了身衣裳,提刀走进了千户一所,与旧日同僚练习起了武艺。

未时下衙,浑身是汗的他打马回家,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了件纨绔专用的大红遍地织金袄儿,也不带巾帽,而是带了个赤金缧丝的杂宝麒麟送子的发冠,再配上白底皂靴、白玉腰带与鸡零狗碎的荷包玉佩,通身的气派,走到街上,妥妥儿是杨兴云嫡亲的兄弟。

颜舜华憋了好半日,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就穿这身去章家?”

杨景澄理直气壮的道:“新裁的衣裳,不穿浪费。”

颜舜华牙疼的道:“你又不去族里见老夫人们……”

杨景澄呵呵笑了两声:“这样显得嫩。”且蠢。希望打架的神仙们放他一条生路,即使当他是个蠢货,他也认了。在落地的大穿衣镜前绕了一圈,杨景澄无比满意的走出了家门。因这磨蹭的功夫,抵达章府时已是申时末了。章府门前的巷子好生热闹,一溜儿马车齐齐整整的沿墙靠着,车边衣裳体面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另一侧却是穿着寻常的老老少少,亦无马车仆从,也是扎堆儿凑着。巷子外头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赶来,在门房投了贴子后,或是独自寻个空地儿等着,或是寻了相熟的人拱手问好说话。章府大门更是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青衣小厮们来回喊着下一位或几位预备进门的人。

啧!杨景澄暗赞,不愧是当朝首辅的府上,果然门庭若市、宾客如云呐。好在他今日穿的着实扎眼,一片青蓝为主的色调中,冷不丁的撞进了一抹耀眼至极的金红,门房老远瞧见,便一溜烟的往里报信。

巷子里的人不乏认得杨景澄的,纷纷拱手见礼。赶上官职低的,还得朝他磕头。杨景澄无奈的下了马,一面超前走,一面与众人回礼。好容易走到了汉白玉的石阶前,敞开的大门里正好走出了个人来。

“世子,别来无恙啊!”来人笑声爽朗,杨景澄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竟是章家承重孙章士阁!他不是在外地做官么?不待杨景澄问,章士阁即道:“我将将回京,便听闻祖父请了世子吃酒,赶忙出来相迎。”

杨景澄挑眉,章士阁嘴里说的客气,可你有本事给爷磕一个?充甚表哥的款儿!不过章家嚣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杨景澄暂不想起冲突,装作没看见,淡淡的道了声:“大哥哥安好。”

章士阁乃章首辅之嫡长孙,幼时便横行京城。二十来岁蒙祖荫出仕,至今已在官场滚了十来年。因年龄差距,表兄弟二人并不熟悉。章士阁也没大把杨景澄放在眼里,表面客套的将人领进了花厅。

既是家宴,章家要紧的人物自然来了个齐全。见杨景澄进来,谭夫人率先起身,笑呵呵的拉住他的手,开始了嘘寒问暖。待谭夫人念叨完了颜舜华并她肚里的胎儿,坐在上首的章首辅忽然问道:“英哥儿怎么没见?”

杨景澄的假笑深了三分,淡定答道:“不巧,他昨日出城,竟是没赶回来,让我代他与外祖赔个不是。”

此话说的好不敷衍,被撅了面子的章首辅却不见半分怒意。章士阁眉头微皱,席上其他人更是眼神乱飞,无人敢随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