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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澄只好站在原地,由着石英拿了干帕子来替他擦头发。石英素来话多,手上干着活,嘴里也没歇着:“这粗心大意的毛病,我猜一准是龟甲那小子!世子你下回洗澡便罢了,洗头定不能叫小厮们糊弄。这里比不得京里,洗头洗澡皆在耳房里,并不出屋子。现你在一楼洗澡,完了得上楼梯过走廊,冬日里冷风一吹,擎等着伤风哩!”

大夏天的,湿哒哒的不更凉快么?奈何丫头们并不这么想。不独石英,连青黛和秋巧也一同跟着数落,只把杨景澄念了个头昏脑涨,最后实在忍不住将丫头们尽数撵出了屋子,以求耳根清净。

夏日的午后,光影斑驳、蝉鸣四起。丁年贵踩在木制走廊上,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了正房的门外,他抬手轻敲房门,才有了笃笃笃的动静。

“进来。”屋里响起了杨景澄懒洋洋的声音。

丁年贵推门而入,就见杨景澄随意坐在地平上,一只胳膊搭在床沿,另一只手则拿着把折扇轻轻摇着。轻风扇动着他半干的长发,无端端让人感到一阵惬意与清凉。见了丁年贵,调侃道:“平日里恨不得日夜盯着我,今日发甚慈悲,放我半日逍遥?”

往日与石英的絮叨功力不相上下的丁年贵此刻却是沉默以对。以他的敏锐,自是能察觉今日杨景澄的不悦。然而此前太多次的唱作俱佳,以至于真想赔罪时,反倒拿捏不准轻重。

杨景澄亦是个心细之人,他略收了收赤着的双脚,又朝边上挪了挪身体,让出了地平上一半的空位:“过来坐。”

他们二人不是头一回坐在地平上说话了,正不知所措的丁年贵依言坐在了杨景澄的旁边。

“贺元龙罪不至死。”杨景澄开门见山的道。

丁年贵没说话,他此刻说什么认罪求责罚,都好似刻意的挤兑。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油嘴滑舌,弄的现在这么的尴尬。

“在卫所里,我没说你,是不愿折你的面子,损你的威严。”杨景澄笑看丁年贵,“但是老丁,我那句话是认真的。”

“宁江卫是军营,别把你东厂的那套搬过来。”

丁年贵后背紧了紧,依旧没答言。

“其实你跟了我,即便官职留在东厂,你也回不去了。当然,你可以回锦衣卫。”杨景澄顿了顿,“但我始终认为,无论东厂或是锦衣卫,皆不是好去处,所以我不想你回去。”

“我不想看你不得好死。”

“我想让你……重新回到人世间,做个正常的人,而不是装成个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