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会。

秋晏恨不得此时拿一条万年寒冰锁链什么的，把檀伽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她现在觉得攻略大魔王比这个简单多了，书里面写着大魔王们往往用温情感化他们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行，可檀伽这么温柔强大且心性坚忍，她该怎么阻止？

秋晏抓着檀伽衣摆的手又握紧了一些，看向他此时垂头看自己的温润而光风霁月的目光，鼻子忽然一酸。

这样好的人，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不行！

秋晏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小脸特别严肃认真，她说道：“你放心，佛子尊者，不会有那样的时候的！魔族必永永远远只能滚在外海域外，一步都不能踏入！”

她必须要努力修炼，勤快修炼，她决定了，她要入最厉害的战斗宗门青虚剑宗，她要和姐姐一起修炼！

就算没有书中描绘的姐姐那样的天赋，她相信努力一定也可以让她有所成，起码将来一定要有个人以身殉道的话，她希望，她也能有这个资格！

既然没办法阻止不了檀伽，那就抢先替他把事做了！

反正，她原本就是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的，为大家做点事，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一瞬间，秋晏心里热血极了！

如此，她觉得也没有必要阻止檀伽参加宴会与各宗门的商议了，到时候小捣蛋一下，让他没办法伤害到自己就行。

这么一想，秋晏想通了，整个人又活了起来，她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走吧，佛子尊者，小灯泡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檀伽不明白秋晏刚刚整个人似乎还很低落，这会儿又高高兴兴起来是为什么。

他想了想，笑了一下，或许是年纪小，悲喜总是来得很容易。

秋晏到了门口，却被小灯泡神秘兮兮地拉到了一边，小灯泡还担心檀伽误事，特别萌地用手拉住檀伽衣袖，眼睛一眨，压低了声音撒娇卖萌：“师父，等一下走嘛，咱们看看热闹！”

热闹？

秋晏忙蹲下身来朝着小灯泡说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看到了树林间隙里晃动的金色裙子。

一阵风吹过来，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那是她自制的香水，这整个城主府只有她姐姐和她拥有一样的味道！

树叶晃动间，秋晏还看到了另一道白色的衣摆，当时她就激动起来，难道是卫拂青吗？！

他们两个就在这里见面吗？！

檀伽看着前面一大一小撅着屁股屏住呼吸往前偷窥的两人，按了按眉心：“小虎……秋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祈求一般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仿佛异口同声在说——“求求你了师父（求求你了佛子尊者），就让我们没有道德地偷看一次吧！

檀伽：“……”

他按了按眉心，转过了身，转过了头，手捻着佛珠，清润昳丽的眼睛看着前方的翠竹，显然无奈得不打算阻止，但他也不会去看。

可他的手却悄悄地撑起了一道结界，防止这两人被前方说话的两人察觉到。

秋晏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和姐姐是相反方向走的，最后却都在这附近，但她此时太激动了。

对面显然两个人刚碰面，显然还有些许久未见的相见无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以她绝佳的视力看得是一清二楚！

秋晏沉思了一下，从芥子囊中掏出了留影石，打算把这历史性的一幕记录下来！

秋晴今日极美，卫拂青从来没有见到过秋晴这样盛装打扮过，原本只是清丽秀美的一张脸今日却是美得夺魂。

可他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垂在腿边的手都忍不住握紧了。

一阵风吹过，秋晴裙摆上绣着的金色银杏叶晃动着，好像那一日那池子里沉沉浮浮的某物，当即，肚腹之间便是翻江倒海的。

他不懂，向来喜欢穿着一身素白长裙如翩翩仙子一般的秋晴为什么涅槃重生后竟是会喜欢这样俗的颜色。

卫拂青强忍着那股不适，嗓音低沉，饱含情感地唤道：“晴儿……”

恰好此时，秋晴看着面前卫拂青一年未见仿佛消瘦了一些的脸也是内心复杂，她想起晏晏拉着她的手掉着眼泪哭着说的那些话，即便心中尚有情意缠绵，但开口时的声音不免冷了几分：“阿青。”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都是让对方一顿。

卫拂青听到秋晴这一声，声音不免温存了几分，他说道：“你先说。”

秋晴抿了抿唇，没有推辞，她张了张嘴，原本就想质问他关于晏晏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比如这一年，在她走后，他苛待晏晏，还把她当做她的替身，虐她心，鞭打她的身体，是否为真？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了晏晏在她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连最后跟着佛子弟子走时都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秋晴顿了顿，翻手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了晏晏为她准备的一只食盒。

这只食盒是土黄色的，颜色极丑，她平时的审美倒也没有那么差，但是晏晏喜欢。

晏晏早上神秘兮兮地拉着她的手凑过来，表情神灵活现的，她说：“姐姐，你就用这个装桂花白糖糕，特别搭，衬得白糖糕白白糯糯的，一看就特别好吃。”

她原先还想拒绝，但晏晏就瘪瘪嘴，一副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好东西的表情看着她。

罢了，也就是一只土黄色的食盒而已，这些都是外物，重要的还是里面装着的她亲手做的白糖糕。

晏晏说的她也懂，也就是‘给一颗甜枣再打一巴掌’的浅显道理。

秋晏远远的看到秋晴按她说的拿出了那只土黄色的食盒时，整个人激动得都发抖了。

她仔细盯卫拂青的脸，果然看到他本就绷不住还努力做出温存表情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一般，当场就要裂开了。

这就要裂开了啊？那看到盒子里的桂花白糖糕岂不是……

“你干什么抖成这样啊？”

这热闹是小灯泡让秋晏来看的，毕竟是关于秋晏那个姐姐的，可是他不懂了，这不是两个人在正常聊天吗，秋晏干嘛抖得和筛子似的？

小灯泡歪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是两个大大的问号。

秋晏没法说，这事说来就话长，得了解前因后果的人，才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她敢保证，全场也就卫拂青最懂她这会儿的心情了，可惜不同的是——她在笑，而他会彻底裂开。

秋晏一脸神秘地对小灯泡说道：“你回去好好看一看我写的那本《粪染蓬莱》你就全懂了。”

小灯泡撇了撇嘴，他们做妖的平时是最不喜欢看书了，他才不要看书。

秋晏才不搭理小灯泡怎么想呢，死死盯着秋晴的手按在了食盒上，卫拂青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三块。

秋晴终于打开了食盒，食盒里那一股桂花白糖糕的香气仿佛隔着这么段距离，她都能闻到，不由精神一振。

卫拂青当时离得还不是特别近，这白糖糕又加了桂花，他第一时间没闻出熟悉的味来。

然后，秋晏屏住了呼吸，看到她姐姐的纤纤玉指捏起了一块白糖糕，就如同当初她捏起那块特制的白糖糕递给卫拂青时一样。

空气在这瞬间好像凝结了一般，卫拂青脸上强忍的镇定终于在这瞬间全线崩塌了。

他脸色苍白，他双眼无神，他嘴唇哆嗦着，他的情绪从震惊到震怒，最后失了理智，在书中被人称为第一仙男的脸扭曲了。

‘啪——！’

那清脆的，重重的，无比响亮的一声声响，在此刻的秋晏听来，无疑是最好听的仙乐。

卫拂青那一瞬间的动作根本控制不住，他粗鲁地用手甩掉了秋晴手里的桂花白糖糕。

他只要想到那白糖糕上还沾着黄黄的桂花，好像那时溅到他的肌肤上的斑驳星点痕迹，顿时腹部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适——

“呕！！！”

卫拂青已经是元婴修士，而秋晴因为涅槃重生，目前只恢复到筑基期，刚才卫拂青无意间拍出的一掌力道不小，秋晴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

秋晏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了，着急得立刻就要冲上前。

她把卫拂青和姐姐之间的修为差距忘了，姐姐不会受重伤了吧？她怎么样？原书里卫拂青就经常虐到秋晴的身体，每每都要吐血受伤，这一次……

秋晏刚站起来要冲过去，就听到了秋晴不敢置信的声音：“卫拂青！你为何打我？！若不是我反应及时，以你现在元婴期的修为，我今日怕是要被你打得五脏俱裂！”

秋晴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之间一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方才若不是她按着晏晏的话稍微离得远了一点，那一巴掌拍上来，今日也不必去参加什么宴会了！

秋晏听到姐姐虎虎生威的语气，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继续看。

卫拂青抬起眼看了一眼秋晴，恰好视线被她头上那朵栩栩如生的金色芙蓉花珠花吸引过去了，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在那瞬间就模糊了，看过去时便觉得她头上顶着那一坨不可描述……

“呕！！”

若是平时吃辟谷丹还好，可昨天下午到晚上，他与敖旭以及谢岐杉两人喝了整整一夜的酒，吐出来的东西比那不可描述还臭。

卫拂青觉得自己快昏厥过去了，脸色苍白，甚至觉得自己吐出来的脏臭东西便是那不可描述，登时，那一日被猪踩在头顶，身体又难忍虚脱之时不慎吞咽到的东西的触感又涌上心头。

“卫拂青，你当真见到我就这么令你恶心么？！”秋晴本还想质问他关于晏晏的事情，可看着他对着自己呕吐的模样，手抖着竟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卫拂青抬头想解释点什么，结果一抬头，“呕——！”

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呕！’就像是在暗示秋晴——是的，你真让我恶心！

“所以，你故意让卫十九把我喊到这等隐秘之处，就是想告诉我，我是一个让你恶心到吐的女子么？！”

秋晴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些哭腔。

秋晏心疼极了，可是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啊姐姐，现在一口气哭个够，以后绝对不能再因为卫拂青哭！

要是和这狗东西牵扯不清，将来有的苦吃，还得给这么个渣男生孩子，想想就好痛！

卫拂青的瞳孔都放大了，他心里在嚎叫着，他想解释，可是所有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呕！！”

秋晴闭了闭眼，倒退了一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与卫拂青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当那些年对他的情愫全权喂了狗，如此男人，

只是，晏晏的事，却是要问个清楚。

“卫拂青！如今我本不想与你多说，我只问一事，一年前，你将我杀死之后，是如何对待我妹妹的？你是否苛待过她？她身上那些伤痕，是否是你所伤？！”

秋晴的声音冷了几分，看向卫拂青的目光里尽是冷意，那丁点儿的情愫也被卫拂青不断的那几声‘呕！’给掐灭了。

秋晏……她们姐妹两已经见面了么？

秋晏究竟对秋晴说了什么？！她不会是将这一年里他们之间的那些事都告诉秋晴了吧？怪不得秋晴对他态度大变，明明一年前，她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卫拂青想起秋晏，眼底里闪过一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