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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顺德公主跳出来趟浑水了:“老夫人,小张大人已经有重责在身,嗯,这个,这个,老夫人明白没?”

“很好啊。”老太太微笑着道:“皇家怕外戚专擅,以至有两汉外戚为大将军,唐杨国忠之祸。但本朝家法甚好,我倒不觉得佳木会做杨国忠。况且,就算他想做,亦无此机会。”

老太太年过八十,看起来随时都能入土的人,词锋却是如此犀利,确实,本朝和两汉前唐都大有区别。军权分掌于勋戚,武臣与太监之手,而且绝不执掌于一人一派,三大营是勋臣和武官势力,太监是监督,而四卫营则是太监总之,武臣牵制,所以本朝不管是哪个大太监和武臣势大,只要皇帝一道令旨,顷刻就能捕拿入狱,一点机会也没有。

而且,有东厂,锦衣卫,想造反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地方则是有藩王,文官,中官镇守,武臣等几方势力,就算京师有命,也要面临各地藩王的反扑,成事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最为重要的,就是文官势力越来越大。勋戚武臣已经被压制,太监势力都可能要受制于文臣,更遑论其它。

所以大明近三百年,只有到了末世才有君权旁落,出现军阀和权臣,不过,那时候距离彻底玩完也没几年了。

所以老太太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只是皇家向来要讲稳妥,不喜欢出现一个有可能难以管制的权臣罢了。

“太夫人,我实在无辞以答。”想来想去,张佳木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主意,此时从政治上来说,也是祸福难测,他只有答道:“此事非臣下可想,所以……”

“不必说了。”彭城伯夫人断然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但有很多事,恐怕连你亦不知道。老身倒是觉得,这件事挺好,本来老身是不问外事的,不过有人求到我头上了……嗯,好吧,万事有我。”

……

从内宅出来,孙继宗的脸上表情也是变幻莫测。现在勋戚之家对张佳木有所保留,只是因为对方前途还没有彻底有定论。虽然结好于太子,但皇帝春秋正盛,当政的年头还早的很。张佳木是否能宠信到底,而不是象当年纪纲那样半途而止,也是很难说的事情。但如果张佳木以现在的身份备列驸马都尉班中,封爵可能会有影响。驸马已经等同于伯爵,再封爵可能就难了。但只要有驸马的身份到手,张佳木这一生权力可能会被剥夺,但富贵得保,性命无忧矣。

除了国初时有两个驸马倒霉蛋出过事,国朝近百年来,驸马一拨接着一拨,皇家对女婿也是很给面子,就算多有不法情事,也是向来置之不问的。就算将来张佳木失宠,文官弹劾,也是没有办法要他的小命了。

既然这样,对张佳木的关系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一路过来,重新回到请客用的七楹宽,三楹深的大厅内,仍然还是彩烛与灯笼交相辉映,把个诺大的大厅照的通白透亮,黄白腊都是各地要贡给宫廷京师的贡物,勋戚之家每年自然也能分到不少,所以使用起来,全不知道心疼就是了。

一般的寒家小户,用的是熏人眼的油灯,就那样也舍不得多点。天一黑就抓紧吃饭,吃完洗涮了就吹灯上床,除了家里有读书应试的书生,不然断没有晚上长时间点灯的道理。油钱,在小百姓来说,也是很贵的。

在场的贵戚们当然不会有这种心思,国朝到了都督一级的武官,十之八九已经全部是世袭。祖宗穿着破衣,手持竹杠,穿着草鞋打跑了蒙古人,血汗功劳。便是大明太祖大诛功臣的同时,也留下了大量中下级武官的性命和他们的富贵,并且亲口允诺,富贵共享之。所以文官的进步之阶很严格,文官队伍也有一个稳定的数目,可是武官就不同了,大量的恩荫世袭和皇帝加赏给后族亲戚勋戚之家的名额,武官队伍在洪武年间就大为涨长,现在武官已经过万人,并且到了明朝中期,武官一度达到了十万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