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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准有些迟疑,转向身边小火者一问究竟。那孩子也有些诧异,一把脆生生的嗓子,道:“方才老祖宗还在呢,这会子许是去后院了。”

后院不大,除去铺着石板的地方,一个小角落上竟没有压实夯土,愣是被人辟出了一小方菜园子。在如此尊贵的地界儿,如此暴殄天物之事,也只有刘宝成这样蒙主隆宠之人干得出了。

刘宝成做短打打扮,听见有人过来,直起身子。站在边上举着伞的小太监连忙唤旁人,拿来棉帕给他擦手。

刘宝成对李准微微一笑,面目和气:“李公公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咱爷俩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他手里举着一颗刚□□的青萝卜,不大点儿,还带着泥,缨子翠绿翠绿,油润可爱。

李准温声道:“师爷好兴致,怎的种起菜了?”

刘宝成似是惋惜:“上岁数了,看淡了。人到了杂家这个年纪,就想着安度晚年了。”

雨水淅淅沥沥的砸,刘宝成是站在伞下的,可没人给李准撑伞。

不一会,李准身上就湿了个透,水珠子顺着他鸦羽似的睫毛往下流,他只管脸上带笑,默不作声。

刘宝成这一出解甲归田演的是真好,只是看戏的人也不是个傻子。

真有颐养天年的心,乡下多的是田间地头,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弄这么个幺蛾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刘宝成这厢觉得晾够了他,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如今你也是人物了,可不是专向杂家来请安的吧。今儿个来是做甚?”

李准从怀里掏出一件小小的包袱,刚拿出来,又急急地收回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极珍惜的:“我有一物,想必师爷看了,比见着萝卜白瓜还欢喜。只是这东西金贵,水淋了就化了,可否借步一谈?”

刘保成恍然大悟似的:“杂家可真是老糊涂了,怎的让李公公淋了雨。”

他云靴高抬,一脚踢在边上小火者的屁股上,把对方踢了个嘴啃泥:“杂家老了,你们这帮小的就不提点着点么!”

说话间带出的狠意,是东厂刀锯鼎镬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