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岂想,转年琏儿五月出生。一出生,就被扣上了毒五月的帽子。

原本就伤了身子的张氏知晓后愈发抑郁成疾,待瑚儿溺水而亡后,便一病不起,最终一场风寒夺去了命。

上辈子,他自顾悲伤,自怨自艾,甚至当着缩头乌龟。现如今,不查个清清楚楚,岂不白白浪费了他的执念—报仇!

不然,他想不出来,自己为何魂留人间。他要报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贾赦眼角的阴霾一闪而过,被衣袖掩藏住的手愈发掐紧了一分,指尖掐着掌心的嫩肉,轻微的疼痛旋即蔓延开来,传入进脑海。

“大爷,您……”身后跟随的小厮潘柏看着贾赦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阴恻恻的,心头不由一颤,颤抖着开口,“您是不是不开心了?”

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贾赦回眸冷冷扫了眼开口的潘柏,浑身的戾气愈发掩不住。这是他的奶兄,算他贾赦颇为信任的仆从了。可却假账,将祖母留给他的私产抹下一半,最后还让奶娘来打感情牌,让他放了良。

这件事,他也是等到建大观园后,公中没钱,花个百两银子就扣扣逼逼破事一堆,便打算动祖母私产时才发现的。

冷哼了一声,贾赦并不言语,反倒是脚步一转,先去贾珍的院子。混过现代社会,他懂中二叛逆一词。贾敬离家前并没有解释政局,等贾珍自己出门后才发现真正变天了—太子被废,作为仅剩的太子、党一脉,还是太子颇为宠爱的妻侄,被避如蛇蝎不说,自己又被未来泰山设局退了婚,对于从前日天日地的独苗小霸王来说,简直是大写得惨,也只能关起门来当猴子了。

在现代,出于对炮灰的同派情谊,他咬着至珍虾堡,是细细回想过与他大侄子贾珍的相处,发现这坑爹货怨爹的。

在最需要爹娘安慰的时候,爹娘还闭门不见。

原本千娇万宠的小独苗完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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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仆从一声高过一声的请安,贾赦颇为熟稔的闯进贾珍的小书房,瞅着趴在桌子上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的贾珍,嘴角抽抽,喊了一声:“珍大爷,夫人来了。”

“娘?!”贾珍当即浑身一僵,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却是不停歇,抄起了一本书,摇头晃脑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念了两句,贾珍眨眨眼,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捂着胸口松口气,不满:“吓死我了,赦叔。我还真以为我娘来检查功课了。”

“哟,念诗经呢?”

“可不是吗?”贾珍应着,随手将书本一甩,满脸不耐烦:“不是快出祖父的孝了,我娘的意思是一出孝让我就去汪家迎亲。毕竟,我现在都十五了,对方也十八了,再拖下去,我没事,女方要老了。所以,这不临阵磨枪。叔,你说说,娶个媳妇怎么弄得跟考进士一样,忒烦,文采文采文采的,说得不看家世看才华一样。那还不如去榜下抓婿。”

一见与自己向来交好的叔叔,贾珍也不掩饰自己的心里话,还觉得特委屈,想让人评评理:“再说了,我这是娃娃亲。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贾珍不好文。偏偏还要装。”

他要娶的是现礼部左侍郎汪青云的孙女汪大娘。此女之父汪晋虽已病亡十年,娘也病亡了,但是呢汪晋是他外祖父,前太傅徐籍的得意关门弟子,高中探花之后,又在东宫詹事府任职。太子论姻亲关系,是他大姨夫,待他非常好。

汪晋和他爹也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于是乎,他爹就把他的婚事给大手一挥,定下了,让好朋友走的心安。

呵呵呵。

他小时候见过汪大娘,还没他自己长的好看呢!而且,他特不喜欢叽叽歪歪的文人,尤其是汪青云这种老古板的。长得就特严肃,没事老考校功课就罢了,对他自己的嫡长孙,汪大娘的哥哥汪斌,还特凶,不许人找他贾珍玩。之前还有事没事参他打架斗殴,僭越!指责太子姨夫将贡品之类的送他玩,他摔了砸坏了是不尊皇家。那便罢了,他长个记性,以后生气的时候不顺手乱扔东西出气了。可偏偏,连他骑叔祖父的御马上街也被参。

天知道,他那回是坚持锻炼了小半月,叔祖父奖励他可以骑马嘚瑟一下的。可人又矫情说,这御马是皇帝赐给国公爷的呀,专人专用吧唧吧唧一箩筐。

为这些破事,害他荣养在家的祖父为此都去宫里请罪了。

原本他看着这兄妹两虽有祖父,但无父无母的,特惨兮兮的,还挺同情人的。毕竟,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嘛,他珍大爷若是娶了,还是会很负责,给人嫡妻的尊重与权利。但被参过几次后,谁乐意啊!

“你有那么多意见,找你爹去说啊。现在还来得及,万一日后成怨偶了,不是更吃亏?”好好的就成“二婚”了。

贾赦带着份鼓励的眼神看向贾珍,不容置喙着:“走,我也找你爹说正经事呢。你先旁听,听完再说说你自己对亲事的看法。”

原本正滔滔不绝诉说自己满腹扰骚的贾珍话语戛然而止,眼里带着狐疑,上下打量着贾赦,“叔,你又不会让我打头阵吧?你闯祸了?现在我……”

语调陡然间落寞了几分,贾珍恹恹开口,“祖父不在了,叔祖父也不在了,我爹真会打我了。”连他第三个可以用来狐假虎威的太子姨夫都被废了。

贾赦闻言,跟着长长叹口气。他们除却叔侄情谊,还有同为学渣抱团的铁杆交情。可谁能知晓,几乎一夕之间,庇佑他们的参天大树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