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老年手里头有的春、宫、图不就那几本。这些还是精挑细选过,也没有外头那些粗制滥造,还暴力不堪的画面。”贾赦不解,“按着律法,最多赔钱道个歉,哪里要到查封的地步?!故意针对也太明显了。哥?”

说到最后,贾赦看向贾敬,一脸求解。他理解不了,全京城都晓得这书坊是谁的!若是四皇子动手,他脑子进水了?他就不怕贾珍甩他一尾巴?

“你们两个稍安勿躁。行不行,都坐下喝杯茶,冷静冷静,别给我比谁嗓门大。”贾敬神色淡然的开口,“正因为知晓书坊是我贾家的,所以他们拿着安王的命令实行起来也愈发严厉。毕竟,书坊有禁、书是实情。若是放过了慕儒书坊,其他书坊怎么办?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我不管。”贾珍气鼓了腮帮子,又狠狠剁了一下脚,还拍了拍桌案,“就是不能动我的!书坊可是我的!!娘给我的!气得尾巴都要出来了!尊不尊重龙了?我要离家出走。”

贾敬:“…………”

“珍儿,叔叔也不开心呢!”贾赦扫了眼贾敬漆黑的脸,赶忙身形一闪,自己站在贾珍跟前。抬手戳了戳贾珍的鼓起来的腮帮子,贾赦循循善诱道:“但是我们不能窝里横啊!安王的命令自然是不会针对咱们的,是不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现在怄气,在大理寺发脾气,传出去,众人只会愈发暗中嘲笑王爷。说他那么宠爱有加的大侄子,最后是给他拖后腿的,说他连自己的大侄子都管不了,又如何服众等等一系列超级难听的话。”

“你自己一时撒气撒痛快了,想过王爷想过你爹没有?”贾赦话音重了一分,“朋友圈里的面子是要维护的。但你珍大爷总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靠一哭二闹三离家来获得吧?”

“可……可是书坊没了!”贾珍偷偷瞥了一下贾敬的脸,撅噘嘴,脸色还依旧挺臭的,“叔,你说到底是那个王八羔子背后告状的?老年就偷偷刊印那几本,也就我们圈子里传传,十几年了都没出过问题!就算有人拿姨夫的命令,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定了违、禁、书籍的罪名呢?”

“也是。”贾赦抱拳托腮,一脸沉思:“哪个王八羔子告状?我们这圈子里的,十三四岁就有专门的人事丫头了。就算家长发现了,谁会真把避火图放心上?而且避火图这些一般秦楼楚馆流传比较多,不过画得太不好了,才会……”

说着说着,贾赦话语戛然而止,目露出凶光,咬牙切齿道:“沈燊!他当年还在贾家的时候,我让老年印过一批。拿回家的时候,他发现了,脸色可不好了。”

“这白眼狼!”贾珍撩胳膊,“我去揍他一顿,揍死他!”

“够了。你们这叔侄两还越说越来劲了?”贾敬面色一板,“这件事你们都不许插手!安王既然决定了要整顿。整顿之中包括违、禁、书籍,那自然也要铁面不容任何情的。忘记小城隍说的警幻为何香火会旺了?旁的不说,看看现如今的牛郎织女被编派成什么样子了!”

“哥,”贾赦闻言,嫌弃着:“牛郎织女有什么好编派的?说起来我还来气呢,这牛郎分明就是一个比流氓还流氓的无耻小偷,偷衣服逼娶仙女。要是换成我们这些纨绔子弟,都得被文人唾沫给淹死。可他倒好,成爱情代表了。气死个纨绔了!”

跟牛郎一比,他赦老爷就越发觉得“色、鬼”这个人设冤死了!他连自家的丫鬟都没法想纳就纳!不是没名没分,而是纳妾呢!

“没错哦。”贾珍一怔,跟着点头若捣蒜,“赦叔说得对!我先前就是跟叔他们去青楼听个小曲,连个小手都没有拉,就有好、色之名了。太气人了!”

贾敬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牛郎织女,从周时《诗经》中有所萌发,经汉发展,到南北朝正式成为一段佳话。《述异记》所载,大致意思就是天帝之女……”

尽量简单的将典故翻译了一遍,“就是天河东边的织女,年年在织布机上劳作,织出漂亮的衣裳。一心忙于工作,都没有闲暇时间打扮。于是他爹,天帝疼女儿,想要她嫁人,找个人帮忙一起工作。等织女嫁给天河西边的牵牛郎后,荒废了纺织的工作。于是天帝大怒,责令她回到天河东边工作,只许他们夫妻一年相会一次。”

说完之后,贾敬眯着眼看向两人,“现在知道这个典故会流传,还成为七夕节的由来是因为什么吗?”

“知道。”贾珍点点头,“就是告诫全天下的泰山大人,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说清楚要入赘!这样女婿自然而然会帮忙干活了啊。”

“哥,你别气啊!我觉得这个故事他流传吧,是为了告诉我们爱情、事业两不误!”贾赦道:“婚后女子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当家庭主妇!女孩子吧,哪怕爹是天帝,自己是小公主,还是要有工作的!”

“不过……”贾赦挠挠头,“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典故啊?现如今流传的都是老黄牛教导牛郎趁着仙女洗澡偷衣服!”

“王母娘娘可坏啦,拿银针画下银河,活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贾珍迫不及待补充道:“戏曲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就连他叔先前说的“用牛郎偷窥来对比纨绔”都是第一次听闻呢!原来还能这么解读的。

“所以你们要多读书,读正经书,用脑子去读书。”贾敬默默喝杯茶,平复自己胸腔内的小火苗。

“我就拿此举个例子,看看你们两,知晓的都是些什么?”贾敬面色凝重了几分,“这些文娱产业还不得重视起来?贾赦,忘记你自己鹦鹉学舌过的话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你们这一代废了,下一代总不能废吧?”

废了的一代默默互相对视了一眼,委屈的就差泪眼汪汪。

“别给我摆出这模样了。”贾敬把举动背后的含义咬碎了喂给两人:“别以为这些思想不重要了。在江南白莲教跟野草一样扑杀不灭,不就是人擅长着给人做思想,甚至猖獗的时候,还能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教义混合在书籍里宣传。”

“哥,我知道了,是不是朝廷有人在拿贞节牌坊试探了?”贾赦听人这么一教诲,就想起了自己出现时沈燊的所思所想。沈燊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的爬到阁老,除却他自己的见风使舵外,离不开文官世家的支持。

“江南那边是有这风声。”贾敬说着看了眼贾赦,“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日后注意点。”

知晓贾敬是怕他言多必失,让外人发现了端倪。贾赦只感觉自己心中愈发暖洋洋的,有那么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怎么能够让人失望?

“哥,我心中有数的。”贾赦正色道:“可这样一来,安王的步子是不是跨太大了,一下子扯到蛋了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又什么好怕的?”贾敬揉揉额头,长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