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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离石要塞西,南秀容。

刘山成站在一处小高岗之上,看着东边的离石要塞方向,川流不息的部众赶着牛羊,骑着马,向那里走去,而他却是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刘山成的妻子,名叫额尔多安,是个四十出头的突厥女人,满头都扎着突厥样式的小辫子,穿着一身的羊皮袄子,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娃他爹,明天就到离石了,你还不早点歇息啊。听子真说,唐朝太子安排了丰盛的宴会,要招待我们所有稽胡部落的酋长呢。”

刘山成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有问题,这两天我的眼皮直跳,那个李建成越是热情,我就越是觉得害怕,就是上次的那个李世民,都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过。”

额尔多安眉头一皱:“咱们毕竟还有十几万部众呢,唐朝人也不可能真的拿咱们怎么样吧,就算打不过,咱们也可以四散逃跑啊,到时候唐朝人再想消灭我们,可就难了,再说,实在不行,咱还可以去漠南投奔突厥人啊。”

刘山成叹了口气:“我的感觉一向挺准,这样吧,我明天就不去离石了,派人跟子真打个招呼,就说我偶感风寒,病倒了,我们狼突部落,也暂时留下来不动,让别的部落先过去。”

额尔多安讶道:“这不太好吧,你可是稽胡的首领呢,你不去的话,是很失礼的行为呢,也会让唐朝人怀疑我们的诚意。”

刘山成咬了咬牙:“真要是有诚意,那不会因为我晚去一天而有什么大变化的,如果他们要是有阴谋诡计,那明天肯定也会发作,反正我们不会吃亏。就这么办。”他说着,转身就向岗下走去,额外多安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午时,离石要塞北,十五里,破狼谷。

原本一向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这会儿已经是人山人海,六七万稽胡男子,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挤在这十余里长的山谷之中,谷内已经搭起了一座高台,上面堆着二十多个钱箱,远远看去,几百个唐军打扮的军士正持着矛槊,在台侧警戒,而台上则坐着十余个穿着红袍与绿袍的官员,钱箱已经打开,铜钱在太阳照射下反射的光芒,还有那些一卷卷的绢帛,直让这些稽胡人双眼放光,若不是有千余名唐军正守在谷口外,只怕他们早就要冲进去,大抢一番了。

钱九陇勾了勾嘴角,大声道:“稽胡丁壮们听着,我家太子有令,对你们最近在离石城的表现很满意,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我大唐的律令制度,今天,就是对大家进行褒奖的时候了,这十天来一直在修缮城墙的人,我们这里都有纪录,入谷之后,每个领半匹帛,一千钱,作为工钱,新来的人每人领五百钱,作为你们搬迁的赏钱,领完钱的人从后面出谷,不要乱!”

他说着,一挥手,守在谷外的唐军让开了一条路,密密麻麻的稽胡人可没有什么排队的概念,几乎是一窝蜂地冲进了谷内,甚至很多人都是给撞倒在地,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继续混在人群中向前跑去,只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两三万人就冲进了这十余里宽的山谷之中,仿佛一场巨大的马拉松比赛,刚才还人山人海的谷口,很快就空空荡荡,除了这些稽胡人身上残留的汗味和羊膻味,什么也不剩下了。

钱九陇的鼻子抽了抽,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下辈子应该让他们好好洗个澡,不然他们没死,老子先给他们臭死了,传令,战车堵住两侧谷口,山顶开始落石,太子有令,跑出一个稽胡蛮子,军法从事!”

离石要塞,郡守府内。

偌大的一处宴会大厅,这会儿却是弥漫着血腥刺鼻的味道,地上的血水已经齐踝深,来来回回的兵士们正把一具具的稽胡酋长尸体从血泊中拖出,刘子真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的身上起码中了十余枝长箭,一只手仍然向前伸着,食指直向前方,似乎还在指着面前的李建成,质问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