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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这一惊一乍,险些把兰渐苏也惊得跟着一叫。好在是没叫出来,不然高冷的形象就崩得没了影。

“怎么了?”兰渐苏回身问。

李星稀两三步跑到兰渐苏身边,挨紧他,瑟缩着说:“我刚刚看到河水上浮起一张鬼脸!”

兰渐苏看向河水。河面冰烟缭缭,平静如常,若有鬼影,以他这双阴阳两辨的眼,不应瞧之不见。林里瘴气太重,李星稀也不是没看错的可能。但是否决对方,又不是兰渐苏一惯风格,因而他便说:“这年头水鬼也是要冒出来透透气的,别太在意。我们当看不见他,他当看不见我们,两厢安好。”

山路爬了有一段,回望身后,已不能再见山下之景,所有景物叫幢幢湿氲的浓白覆盖,像铺了张密不透风的宣纸。山不见山,路不见路,水不见水,树不见树。这个“鬼打墙”,打的是有技巧的“鬼打墙”。这只鬼,看来是脑子比较好使的鬼。

兰渐苏兜兜转转,李星稀跟着他兜兜转转。两个人在这白了一片的鬼雾墙里来回兜兜转转。

兰渐苏像卸了线的傀儡,肩膀一沉,靠着树坐到地上,鼓腮吹出一口气。

李星稀跟到他身边问:“你怎么坐下了?”

兰渐苏两眼一闭,双袖捂到眼前:“走不出去了,开始等死。站着等死太辛苦,在下决定坐着等死。”

李星稀怔了怔后,笑出一声。

兰渐苏放下双袖,疑惑地看他:“奇怪,听到要死,常人哭还来不及,你怎么还笑得出?”

“我觉得你讲话很有意思。”李星稀不嫌脏地也坐在这烂泥湿污的地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快死了,还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兰渐苏问罢,幡然醒悟:原来至死风流的不是我,是他。

李星稀一手撑脸,生死在他眉间,就是一笔不深不浅的淡墨:“你走路这么快,即便我们上了黄泉路,你也会走在我前头。我须知道你的姓名,这样才能叫你一声,让你停下来等等我。”

兰渐苏注视他的笑容。一杯温水焐热胸口,心不觉一软。人很容易在危急的时候,对离自己最近的人心软。如果心不软反硬,那就是个披露人性的求生故事,而不是篇绮丽感人的浪漫故事。

心思比较偏向浪漫的兰渐苏,怔怔地想,如果真这么死去,李星稀,可便是陪伴自己人生最后一段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