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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潘安接水果,今有将军手捧鱼。画面倒是不丑,就是衬上韩起离那张冰脸,违和出了喜感。

副将抽出剑,便要踩着湖面飞到舟上砍兰渐苏个十剑八剑:“大胆!你竟然……”

岸上的舟子忙来拉住副将:“这个不大胆,这个不大胆,这个是前二皇子。”

副将手一颤,那剑就势打了套剑花,收回鞘中,脸色平静许多。他暗想,这个故事,只不过是角色换了个性别,也不是不可以进行下去。人有时正是这么奇怪,誓死宁愿啃草粮也不看耽美的直男,在恋爱贫瘠的生活中,面对男男横向发展的故事,也是能接一接受。只要这两个男够帅,身份够狗血,未来能发展的情节够跌宕起伏。

阅历无数的副将此刻断定,前二皇子和将军未来发展的情节一定很跌宕,一定很起伏。因为听说前二皇子本身就是个很起伏的人。

兰渐苏撑着的舟越游越远,只余一个声音还在说:“草鱼新鲜不贵,卖你一个笑,韩将军,你笑吗?”

韩起离望住兰渐苏远离的舟影,晴朗的风天,水面波纹,一波漾着一波,他额上的孝绫飘动,与飞旋的落叶打了个照面,两手将活蹦乱跳的草鱼握住。

兰渐苏乘舟的身影这时已没入湖烟中,留下树色葱翠。

晚上韩老夫人炖了一锅草鱼汤,饭桌上跟韩起离提起:“而今天下安定,你父亲也已入土为安……他曾说过,若他这次不能活着回来,你不必为他守孝,及早娶了阿筠是好。阿筠等了你好些年,是该给人一个名分。”

韩起离舀起一勺浓白的鱼汤,送到嘴旁,喝了一口下去。味鲜是真,值不值得他一个笑,有待商榷。

“父亲说过这话。可眼下我确实戴孝在身,还未向圣上禀明此事,就匆忙下聘娶亲,若让人知道,笑话我色令智昏,孝义不顾。连圣上也会瞧不过去。”韩起离一块鱼肉夹在筷子上,看着雪白的肉花,迟迟没吃。都说男人想娶老婆时,什么鬼话都说得出。男人不想娶这个老婆时,什么正直的话都说得出。不过韩起离平时本就是一个正直的人,这番话倒没让人瞧出悔婚的意思。

韩老夫人唉声道:“你顾忌的是。但阿筠她毕竟……哎。”

韩起离终究还是将那块鱼肉放回碗里,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八角铜镜。八角铜镜年事已高,镜面磨得花影,完全照不清人。可韩起离还是一直将这面镜子带在身上,即使上了战场也不扔下。

一个人会对一件物品这么长情,那么这个物品一定藏有很深的含义。要么其貌不扬,虽老丑但价值连城,拥有者怕弄丢了不敢放手。要么,是一个值得让他长情的人留给他的。

韩起离是人人敬仰的将军,民间说书人爱塑造神化的武神。然而这么一个武神,也有一段难以启齿的童年往事。

这大概是十三年前的事,那年韩起离六岁。韩老将军为了锻炼出将门虎子,将韩起离丢到深山里,要他天亮之前自己从山里走出来,否则从此不认这个儿子。长大后韩起离一度怀疑,那年韩老将军是为了方便以后出门不带娃,或想光明正大再造一个娃,有意将他放生。深山森林毕竟夜晚那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