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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王可谓奇人。居然能在这冰天雪地中,不依靠任何供暖设施,睡得这般香酣。

早前听说过,浈献王少时随皇上出征楼桑国。那是个环境极度恶劣之地,天寒地冻的程度,不输于西伯利亚大雪地。当年军中将士冻死冻伤无数,浈献王将全身暖和衣服悉数给了皇上,都还能坚挺下来。

所以,浈献王应当天生长了一层御暖的人皮。

不怕冷归不怕冷,兰渐苏总不能让浈献王一个人在此地睡着,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上去拍了拍浈献王的肩道:“父王。”

浈献王的鼾声一下子断了,张眼看见橘色灯笼光照亮的兰渐苏的脸。

“是你。”浈献王的警惕性渐渐放下来,缓慢坐直身子。

“父王,你要是困了,回去睡吧。”兰渐苏道。

浈献王不做声。他提起桌上青花瓷酒壶,兀自给自己倒了杯凉酒,喝罢一杯,对酒苦笑:“你说,本王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往后在史书上,史官会写皇上这招叫瓮中捉鳖。而我,是自己掉进瓮里的那只王八。”

兰渐苏心想他父王可能还睡得迷糊,尽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话:“父王,你一多愁善感,我就变得特别不适应。”

浈献王长长叹气,只顾一杯酒接一杯酒喝。

本不太适应的兰渐苏,见他凉酒入肚气悠长,居然也有些多愁善感。

二人多愁善感的气氛,被底下一个声音打破。

假山下,雪积成棉絮厚的道路,穿明红色暖袍的夙隐忧,一脚踢在捧炭小厮的屁股上:“你快一些!慢慢吞吞的!做什么吃的?”

小厮右手捂住屁股,痛呼道:“哎哟!世子爷,咱二爷少烘这一会儿不会冻死的……”

夙隐忧又一大脚踢过去:“让你快点你就快点,磨叽什么?”

小厮连连叫痛求饶,像被竹竿子赶的鸭子,快步往兰渐苏居住的西苑赶去。

兰渐苏的目光从夙隐忧身上挪回来,发现浈献王尚盯着他的爱子看。

“倘若有一天,”浈献王的声音对兰渐苏说,“本王失势,以你的能力,你一定要倾尽所能,保护好忧儿。”

兰渐苏回到西苑。

夙隐忧提了两壶美酒站在他房间门口,脸色有点被天冻青的痕迹,倒没表现得十分怕冷。反而是捧炭的小厮,站在一旁哆哆嗦嗦,恨不得把全身皮毛抖落下来。

“二爷不在,殿下,咱把这些炭放门口便回了吧?”小厮每一个字都像咬着冰块发出来的,两排牙齿不停打架。

夙隐忧瞪了他一眼:“放门口,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拿走?再啰嗦,就给我滚蛋。”

小厮闭上嘴不敢再言,两条腿不住发颤。

兰渐苏走进西苑大门,小厮一见到他仿若见到救星下世。夙隐忧扭过头,看见他的身影,眼睛瞬亮了亮:“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