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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渐苏这回理解太子的意思,是不让他离京。

“这是皇上旨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

太子道:“你抗旨,罪名我给你担。”

兰渐苏不知他为的是哪出。是因为恨他入骨,要将他留下来,好好折磨他吗?

轻轻将拦在前面的手拨下,兰渐苏郑重说:“在下得走了。”他抬步迈去,接着前行。

太子在他身后用力地说:“兰渐苏,你要是走了,一定会后悔。”

兰渐苏摇了摇头,这个摇头的深意似是在拒绝太子,似是在为太子的“胡闹”无奈。只能肯定表达的不是“我不会后悔”。因及至这一刻,兰渐苏还不知他能后悔什么。

他想起他本来想过要和太子好好道别的。偶然碰上,没有一个好的话头开端,现在折回去和太子好好告别,好像也不大可能了。于是兰渐苏举起手,向他挥了挥,当做是跟他的一句“再见”,这个告别如此之轻,恰如太子的话,在他心里的分量。

太子握紧扇柄,盯着他背影的双眼,一圈圈红起来:“兰……兰渐苏!你为什么……就是从来不肯好好听我说的话?”

兰渐苏拿一根凿子在一只泥人上不停地戳,他现在对创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句话的人深恶痛绝。这话的功能就像狗尾巴草,在痒的地方多挠两下,不仅起不到止痒的用处,还让他变得越来越痒。

偏是旻文公主说完这话后,嘴巴便似加上两捆重锁,怎么都不肯再说更多。最后索性往床上一倒,装睡过去,让兰渐苏只得揣着这更痒的心离去。

西苑扛行李的下人,信了兰渐苏他东西不多的鬼话,从中午扛到晚上还没扛完。听兰渐苏兀自喃喃,凑过汗脸来问:“什么田边?什么烟圈儿?二爷您又玩去了?”

走火入魔的兰渐苏凿子指向下人的脸:“顺德娘娘是不是你杀的?”

下人一抽搐,扛东西跑了:“二爷看来也是疯了!”

入了戌时,西苑被搬空,留下一张床和一床今晚暖身的被子。破烂地方空荡荡,冷风吹来一阵接一阵,让人实在没思考难题的心思。

兰渐苏放下被他戳得面目全非的泥人,抬头看见门上有个人影,弓着腰在往他这里面探。

如今这世道,他这破烂院子也能被人盯上了。

他起身大步走去,一把拉开门。穿成贼样的李星稀一头撞进他怀里。

兰渐苏抓着人的肩膀,将他掰起来:“李星稀?”

“在、在!我在,蓝大哥!”李星稀缩着身子,瞪大眼睛,心虚地笑了笑,“蓝大哥,我来找你的。”

兰渐苏说:“来找我,需要这么鬼鬼祟祟?”

“我……我也不想鬼鬼祟祟……”李星稀低下头,不知所措地动着脚尖。话不知该怎么说,从哪说,想到一茬说一茬,“我收到你托人送来的口信了,你说你要走。我就想着赶紧来见你,但是来了,我又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就在门口徘徊着,又很想知道你在干嘛……”

李星稀有点哭腔没散,说话一股没断奶似的嗓音。

兰渐苏看天也还不是很晚,拍拍他的肩说:“行了行了,进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