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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兰渐苏的心情变得沉重,一直往下沉。除此之外,又很空虚。

他的沉重感来源于什么,已经没必要去多加详说了。他一个寄居者,尚且因为原主的真正身世而悲痛。如若是真正的原主得知这一切——

沉重感厚厚压在他身上,似乎是原主的死去的灵魂的分量。

而空虚,来自他灵魂的本身。他原先活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目标。查出淑蕙妃的死因。如今几面镜子将真相告诉他,他的目标实现了。

失去一个目标,使他不知道接下去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靠在松树干上,清空脑子里那些繁杂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情,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脸上被什么东西搔得痒,兰渐苏醒了过来。

他张开双眼,望见夙隐忧俯身贴得他很近,手指在描摹他的脸。

见他醒来,夙隐忧眨了下眼,手指停留在兰渐苏脸上没收回,那条游走下来的线条中断住。神情有种小孩被发现在捣蛋的心虚感:“你醒了?”

兰渐苏身体直起来,晃晃脑袋说:“本来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不小心睡着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瞧你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夙隐忧见他眼睛发红,问道。这一整日不见兰渐苏,夙隐忧心里也极为担心。他心知兰渐苏是一个什么事都爱藏在心底,不爱拿出来要人分担的人。不清楚他是处处为人着想,还是实在懒得讲。

兰渐苏弯弯唇角,给了个不像笑的笑:“想到如今的处境,难免提不起劲来。”

“那便不要去想了。有一刻钟的快活,便快活这一刻钟。见你成日眉头皱着,我瞧着也难受。”夙隐忧的手指按了下兰渐苏的眉头,另一只手却一直藏在身后,不拿出来。

兰渐苏偏过头问:“你另一只手里拿的什么?”

夙隐忧叫他发现秘密,不太好意思地一笑。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捧着一束干瘪的花。

“上次你替父王解围时,说的那个不谢花……我今日尝试做了一下。”他像是不怎么敢完全将那束干花给兰渐苏看,“不过做出来的,长得不大好。原想送你玩玩,现在瞧来,它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玩。”

兰渐苏把他手里的花接过来。三两束干瘪瘪的花耷拉着叶子挨凑一起,像打了霜的茄子。外观上的确是不尽人意。

兰渐苏手指扒拉这些花朵,挨朵儿挨朵儿将它们立直:“谁说瞧着不好了?这种花在我们那地方叫干花,好多人喜欢。”

“你们那地方?”夙隐忧奇怪道,“是京城吗?我对京城总归没那么熟悉,不知道这些。可那日看皇上和皇后对这花也很新奇的模样。”

兰渐苏言语噎了噎,道:“民间市井的玩意儿,皇上皇后不知晓也很正常。”

夙隐忧若有所悟地说“哦”。他看兰渐苏没笑,坐在兰渐苏身旁。

无所事事地玩了会儿袖口上的绳结,夙隐忧说:“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兰渐苏一时奇怪夙隐忧的异常。然注视到夙隐忧的眼神,他莫名想起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狗。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那只小狗狗总是小心翼翼走过来想逗他开心。

夙隐忧也小心翼翼的。

他小心地把那个笑话从肚子里端出来:“从前有个人去乘马车,那车夫跟那个人说‘姑娘,你上车的时候小心些’,那人笑了,车夫问那人笑什么。那人说‘我觉得姑娘这个称谓,比死娘娘腔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