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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看的人心境不同,分明枣泥味儿还是从前的枣泥味儿、鼓楼还是从前的鼓楼,兰渐苏却总觉得,这个地方,没有从前好看、亲切。

自然他的感觉,也并不全出于心境,尚有一部分现实所致。听闻京城的房价,一年内涨了三分之一。

兰渐苏以为他回京以后,就要被关进大牢。毕竟身上还挂着“朝廷反贼”这个枷锁,这个牢不去坐,也说不过去。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已做好充分的热身运动,想来在雾气重重的极乐巅上所练出来的体质,已能应对牢里的湿气。而那每日以素馒头度日练出来的胃,定能容纳牢中馊饭。他心中有充分的信心能战胜地牢阴景。

下马车以后,眼前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

兰渐苏傻了傻眼,转身问老太监:“这什么地方?”

老太监答非所问:“二爷请先歇息吧,奴才等告退。”

兰渐苏喊了老太监两声,他们却跟没听见似,匆匆转身离去。将大门关锁上。

宅子很大,三进三出的格局。有一片大花园,花园里一面能泛舟小游的湖泊。

宅子里已置有家丁、婢子、婆子。只是他们都只埋头干自己的活儿,兰渐苏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说。

兰崇琰搞什么鬼?

兰渐苏愈发不懂兰崇琰究竟想做什么。到底是要杀他,要逼他当走狗,还是要好好折磨他?

如何都猜想不透兰崇琰的心思,兰渐苏随便推了一间房的房门进去,倒头躺在床上,疲惫地睡去。

他做了很不好的一场梦,梦见浈献王变成鬼来找他。梦见浈献王抬起断掉五根手指的手掌,和他说没了手指好苦,塞满牙齿的食物渣滓都剔不出来。兰渐苏劝他不然改用牙签,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愣是说没有感情的工具,哪有有血有肉的手指来得好用?兰渐苏觉得憋屈又郁闷。

兰渐苏梦见静闲雪。静闲雪没了随身佩戴的武器,出门工作只有被同行抢生意、被仇家暴揍的份。兰渐苏劝她要不然别干了,拿余钱享受安逸人生。她说京郊大宅物业费太贵,不干了会付不起。兰渐苏觉得现实太残酷,每个人都想实现财务自由,在奔往自由的道路上却格外艰辛。

这些梦一个比一个稀奇古怪,一个比一个压抑。浑浑噩噩睡到大半夜,一身凉汗,兰渐苏惊醒了。

屋内没烛火,他喉咙发干,下床摸黑寻水壶。摸到案几上的青花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忽见窗前站着一个正在翻书的人影,他吓一大跳。

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兰渐苏方看清,那身穿融进夜色的黑衣的人,是兰崇琰。

兰崇琰正在窗旁借着月亮的亮光看书。年少不知眼睛宝贵,等哪天眼睛近视了,估计要为此痛哭流涕。

可兰渐苏已无心思去关心兰崇琰如何对待自己的双眼,他只是在想,这人,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里看书?

应是察觉到兰渐苏透过黑暗凝望着他,兰崇琰抬起眼,仅被月光照明的那半张脸,没什么激动神态地盯着被夜色笼住的兰渐苏:“你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兰渐苏下意识问。

“这是朕赏赐给你的宅子,朕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兰渐苏耳朵一刺。他觉得他得适应兰崇琰说“朕”这个字。

揉了揉眼睛,兰渐苏不再说话,将倒在杯子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喉咙的干渴,终于稍稍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