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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评绿没出一声。

“没什么,丞相记着好好休息。”兰渐苏踏出门槛,将房门掩上。

这段时日,还是少见沈评绿为好。兰崇琰恨他,要迁怒于他身边所有人。这次沈相挨了顿打,下次便不知是什么惩戒。浈献王跟静闲雪没下落,沈评绿若搭进去,他兰渐苏,就成一个大罪人了。

下午,兰渐苏携上奏折,入宫,欲觐见皇上。

他揣着沈评绿及许多臣子的忧思而来,奏章里以他不甚优美的直白文字,字字恳切地劝兰崇琰莫要意气用事。“穷寇莫追”这点浅显道理,想来不必他再给兰崇琰多加解释。南边那里,还是和解退兵为上。他没关心大沣国的心思,不过是觉得,再打下去,徒是生灵涂炭。人命在他眼里是一样的。

入了宫里,太监将兰渐苏拦在殿门外,不让进。

兰渐苏道:“此事紧急,我非见皇上不可,劳公公再通报。”

太监垂目看了一眼兰渐苏手中奏折,道:“皇上知到兰大人会来,已吩咐了奴才。皇上让奴才见到兰大人时便告诉大人,南边那里,圣上已下令退兵。南方将士,早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兰大人不必觐见,这就请回吧。”

兰渐苏听了这话,松下口气,揣回奏章,随即,另一股不舒服又泛上来。皇上既有意退兵,那给沈评绿的这二十杖子,分明是故意的了。

“那我更要见皇上。”兰渐苏听不懂人话似的,“皇上几时方便?我就坐这里等。”说着想去拖把椅子过来坐。

他不是想见自己与沈评绿划清界限么?今日就和他说清楚,接下去的日子,他可以少与沈评绿来往,但他兰崇琰休将个人恩怨施加在无辜者身上。

三四个太监面泛难色地涌过来,将兰渐苏团团围住。

“兰大人,不要叫奴才为难了。皇上这两日身体不便,您怎么等,他都不会出来的。兰大人有何要事,两日后再来吧。”

太监的反应不像在敷衍说谎,虽不知晓兰崇琰究竟哪里不便,不便到两天不能见人,但兰渐苏没留下来刨根问底浪费时间,想想还是离了宫。待两日后再来,太监总没拦他的理由。

兰渐苏徒步走在回府路上。短短路途,乘马车太费银子,原想搭个轿子,但看抬轿的汉子个个又老又瘦,让他们扛在肩上,心底格外不踏实,于是徒步走回府。

路上遇到黄毛未长全的小孩鬼正在踢蹴鞠,兰渐苏问道:“你是哪个坟头跑出来的小鬼?不好好等投胎,出来乱跑什么?”

那小鬼给兰渐苏吐舌做了个大鬼脸,蹴鞠在脚上翻来颠去,道:“你知道什么?我是得了鬼差令的钦差大人,此次要来接一个贵人。”他掐手指算道,“虽说离那位贵人故去还有些时日,但我先出来熟悉熟悉路,到时候好赶得及去候着。”

许久没去死一死,兰渐苏未知,地府而今做得这般人性化。人要死了,还得派个小孩来领路。他先前没这个待遇,可能是当时地府服务设计做得不够全面,也可能是他不够“贵”。

近来听闻京城首富久卧病榻,怕是过些时日,便不行了,这小鬼,或许是来接他的。

那小孩鬼自顾踢玩脚上的蹴鞠,一脚踢去,系三条红穗子的蹴鞠,越滚越远,从兰渐苏身旁滚过。

兰渐苏的目光追着那个蹴鞠去,脚步也跟过去,弯腰要帮小鬼捡回蹴鞠。忽一辆马车从转角巷口驶进来,车轮将那颗圆滚滚的蹴鞠轧住。

兰渐苏“哎哎”喊了两声,叫停车夫,手抓着蹴鞠,将它从车轱辘底拔出来。蹴鞠被压坏了,兰渐苏无奈地咂嘴。回头要将蹴鞠还给小孩鬼,那小孩鬼却已然消失不见。

一侍从掀开车帘,霍然从马车上跳下来:“什么人胆敢在此处拦路?”

话先不客气地嚷完,站定之后,看清兰渐苏身上所穿官服,侍从凶狞的面目陡收敛住,张狂气焰蔫回去不是,持续释放也不是,一时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