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偿、夫债妇还,这笔债,他必须从裴沐身上讨要回来。

……那时,他就是这样想的。他就是这样笃定地相信这一点,而后才有了接下来的种种。

折磨一个人,有无数的方式,而彻底击溃她的心防、让她自以为得到一切后又全部摧毁,就是最有用的一种。

他一步一步地实施着这个计划。

只是连当时的他自己也说不好,当她趴在他背上、天真地说姜月章你看那朵花真好看的时候;当她瞪圆了眼睛看他做饭,然后吃得心满意足,嘀嘀咕咕说自己做饭总是很难吃的时候;当她闭着眼吻他,带给他所有活人才有的感受时……

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心动,又究竟有没有一点心软?

可能有,也许有,该不该有可都还是有……是有的。他对她心动了,他心软了,当他抓着她的手,从指尖往上亲吻,就差最后一步就什么都做了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还要骗自己,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时他其实隐隐有一份自我厌弃,他总以为自己爱他的小姑娘至深,可为何现在面对仇人至亲也频频动情、忘我地去吻她又抱她?

后来想想,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多少年里他不曾对任何人动心、动意,唯独对于她,他总是很容易就欢喜,很容易就被她牵动一切心神。

他的心意早早就认出了她,每一次不自觉的喜悦与温柔,都是在无声地提示他那个答案――那个等同于真相的答案。

是他自己没有认出来。

当人的灵魂被束缚,当戾气与怨恨代替血液、支撑躯体行动时,报复就成了他一切的意义、唯一的目标。

假如申屠遐还活着,他必然会亲手将她千刀万剐。假如那个家族里任何动过手的人还在,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可偏偏就在他沉睡的八年里,他们全都死了,只剩下无关紧要的一些人,报复起来有什么用?

只剩裴沐,他只找得到这一个申屠家的嫡系,而且还和申屠遐的血脉那么近。

他不恨她、不去千百倍地报复她,那要去报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