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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仁大爷先回自己家换了身新衣裳,指甲胡须该剪的剪,该刮的刮,家里得用的东西都给搜刮一番,拎了个包袱提了把马头琴,神采奕奕地往西边走。老头子也奸诈,怕阿润小姐看出他的心思后不乐意,他就找了蜜娘当借口进屋弹马头琴。

“牧仁你还学了马头琴啊?我都好些年没碰过了。”妇人盯着马头琴眼底有怀念。

“蜜娘,你还没听过你婆婆弹马头琴吧?你不知道,阿润小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我们马缅溪出了名的能歌善舞。”牧仁大爷非常有眼色的把马头琴递出去,“我这琴是自己做的,比不上小姐的琴,你将就弹弹。”

“我都好些年没碰过了。”妇人挽了下耳边发,接过琴勾了下弦,脸上立马浮上了笑,“我给你弹一曲,你看看我跟牧仁谁弹得好。”

蜜娘点头,眼睛在牧仁大爷身上逡巡,这老头有两把子东西啊,也有点胆子,敢在东家屋里勾搭老东家。不过她喜闻乐见,就装作没看出来。

一曲作罢,蜜娘似模似样地鼓掌,夸张地说:“我不懂这些东西的,但娘一抱琴我就知道不简单,琴声一出来,我能想象娘年轻的时候,有才有貌又有艺,肯定受人追捧。”

“这琴制作的有些粗糙,我也许多年没碰琴了,技艺有些生疏。”巴虎娘没反驳,眼睛亮亮的,兴致来了想再拉一曲。

“反正也有空闲,小姐你就自己再制一把。”牧仁大爷打蛇棍上,指着蜜娘的肚子说:“以后有孙女了,你这当阿奶的送她一把马头琴也不错。”

蜜娘满脸带笑的听两人你一嘴我一嘴,三五句后就一前一后出去剪马尾毛搓琴弦去了。两人一走她喝了口水,神秘兮兮地拄着棍出去找巴虎。

“咋了?”巴虎见她出门就大迈步过去接她,垂眸问:“你怎么看着像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样儿?”

蜜娘没计较,攥着他手腕问:“刚刚可听见屋里传出来的琴声?”

“嗯。”

“是牧仁大爷和你娘拉的马头琴。”蜜娘努力板着脸,告状道:“我感觉牧仁大爷像是老树又逢春了。”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吧?

巴虎伸手捂住她那看热闹的眼睛,“是我指使的,也是我鼓动的。”

呃,蜜娘扒拉掉男人的手,见他撇着脸不给她看,下巴颌紧绷,她说了句良心话:“你娘有你这样的儿子是她的福气。”

巴虎没吭声,也看出蜜娘有不想进屋掺合的意思,他进去拎了个椅子出来,“你坐着,今天你当监工看我干活。”

马头琴不知道做的咋样,反正每天蜜娘都能听到后院传来的琴声,每天早上前院后院各一个雪人,哦,牧仁大爷还托朝宝他们把西边山坡上的雪给拍平撒水结了冰。她婆婆整天乐呵呵的,教蒙语也是心不在焉的。

“你这招看着好像奏效了,娘这段日子没再提要回去。”晚上躺在被窝里,两人窃窃私语,“就是怕你爹会过来,娘看见他说不准立马就清醒了。”

“他过不来,躺炕上起不来,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巴虎说的肯定,主动交代:“我把他腿给打断了。”他不知道肋骨也断了。

“你别在娘面前提起,她知道了又要犯迷糊。”男人嘱咐。

蜜娘心想才不多这个嘴,这事也就是巴虎一力推起来的,要是换成她,她婆婆日后要是后悔了再给说出去,她走出去可真要被点着名骂。

日子进入腊月尾,在大康要准备过年,但在漠北最重要的事是祭敖包,在这之前家里煮了草药水,全家老少从头洗到脚,换上干净的衣裳。

东边锣鼓声响,接着又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还有扯腔拉调的唱和声,蜜娘勉勉强强只听懂了两三句话。

“这是?”

“是萨满祈福。”怕蜜娘不理解,巴虎解释说:“佛教是你们大康传来的,萨满是我们本地的,我们当地人信奉的是萨满教。”

蜜娘了然点头,在久久不息的铃铛声里看到了一群跳脚的男人,闭着眼踢着脚,帽上簪满鸟羽,袍子上的图案也是各种鸟目、鸟毛,以及各种骨头。肩上披了羊皮,腰上绑了树皮、藤草、狼皮、牛皮、小铃铛,打着赤脚走在雪地里。蜜娘没看出庄严宝相,只觉得有些瘆人,半夜要是碰见这样打扮的人,她恐怕要跪地喊鬼大爷饶命。

“走了,跟上。”巴虎提了两只五花大绑的羊跟在队伍后面,蜜娘拄着棍被她婆婆扶着,他们一家在最西边,也是坠在最后的人。踩着众人的脚印不知道寻着哪个方向走,等前方的人终于停下的时候,蜜娘回头只看得清来路,看不到住的青砖瓦房。

“可是走累了?”巴虎走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