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手里原拿着一本账,此时缓缓搁下,脊背挺得很直,望着惜春沉声道:“四妹妹记挂亲戚姊妹是件好事,只是大家子姑娘,行走坐卧总要规矩些。人未到声先至难免不成体统,若是这屋里还有客人,岂不是极失礼的事儿?”

惜春冷着脸道:“这议事厅哪里来的客?要真在这逼仄地方接待客人,这府里才是贻笑大方,也不用我说句话就被见笑。”

她是个执拗脾气,很不爱听说教的。她正经的嫂子尤氏有时候过来关怀两句,惜春因厌恶宁国府作风,还得怼可怜的尤氏几句呢。何况是面对元春,惜春直接就开口驳了回去。

元春跟这个小妹妹来往极少,倒不想她居然敢直接反口怼自己,当着其余妹妹们,不免更下不来台,脸色愈发沉重了。

她描摹精致的长眉如同一片阴云般皱起:“四妹妹年纪小,难免有些不懂事。我这做长姐的说了,你只改便是,如何还要回嘴?便是这议事厅没有客人,难道叫下人看到了就不失体统吗?”

惜春直接告辞拜拜,还留下一句:“大姐姐是宫里出来的,最知道体统,我没进过宫不懂事,且先离了这里,免了惹大姐姐生气的。”她年纪小跑的又快,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简直把元春气怔了。

探春忙在旁边打圆场:“大姐姐别恼,这是四妹妹的僻性,孤介太过,我们再傲不过他的。”

再有迎春在旁边胆怯地给元春赔不是,反而让元春无法再说下去了,只起身道:“你们且说话吧,我回去瞧瞧母亲,也帮着做做针线。”

探春忙送到门口,口中道:“大姐姐最懂管家理事,以后可要多来指点我才是。”又说晚间也去给王夫人请安,还要给王夫人送去新作的一双鞋,这才恭恭敬敬把元春送走了。

探春松了一口气,回头对上迎春了然的眼神,姐妹俩不由对着‘噗嗤’一笑。

俱探春看来,迎春二姐姐虽然性情软弱怕事,但其实心里是明白的——真是心中糊涂没有半分丘壑的人,也不会擅长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