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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目光微凝,待得她重新坐下才又问道:“你便没旁的顾虑了?”

纪青盈吹了吹那茶盏里的热水,喂到太子唇边:“殿下既然向我开口,想来是已经有了周全布置,我只要信赖殿下便是。殿下觉得我还应该顾虑些什么?”

太子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似乎想要仔细看出这话到底是纪青盈的真心话,还是又带了些负气的成分在当中。

纪青盈也坦然回望太子,这样爽快的应承,里头或许有那么一些些负气的成分,却并不完全向着太子,而是向着这个系统与世界的不可选择。

既然怎么样都要进入这皇权更替之中的风雷核心,与其畏畏缩缩地怂气外露,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慷慨就义。

“没有。你只要信任孤就好了。”太子唇角微微扬起,他的小怂好像在大事上还是很可以立得住的。

此事提到这个地步也就暂时放下,两人在渐渐增强的默契之中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纪青盈转而更加专心照料着太子的身体,太子也在第五天之后开始重新召见心腹近臣商议政事。

而在重华殿这样一片平静甚至还带了些微微甜蜜的同时,大盛六宫之中却持续着巨大的混乱。

在经过反复的御医并外间医士的联合会诊,肃帝的癔症已经基本得到了证实。肃帝起初好像并不接受这个结果,大发雷霆,甚至有意诛杀医士。

然而御医们以及所有被宗亲辅臣送进宫中的名医们虽然畏惧天威,却并没有因此改口,大约也是有些文人一样的骨气,对自己的专业鉴定结果宁死不屈。

听到这个消息,其实纪青盈有些震惊。

她原以为肃帝的所谓“癔症”是怀渊太子制造出来的借口,只是为了逼迫肃帝退位,如今却看来证据确凿到一个地步,或许肃帝是真的有病。

再仔细想想记忆中所知的肃帝言行,以及从天宪初年的彤史和病历之中提取出来的信息,其实肃帝的行为特征还是符合一定精神疾病的标准的。

当然,连纪青盈这样已经知道一部分内情的人都在震惊中细想了半日,六宫内外、朝野上下自然更是震撼不已。以谦王爷为首的宗亲长辈联袂进宫,而以英国公为首的内阁辅臣则连日开会,京城已经由肃帝在朝元猎场遇刺的那一日开始便全面戒严,此刻当然更不会放松。

人人皆知,眼前的局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在此局面之中,最为惶惶不安的当然是傅贵妃。

肃帝诊断出癔症之后,越是暴怒狂躁,其实就越加证明了病症确实存在。因而傅贵妃便一直在力劝肃帝先稍安勿躁,先仔细诊断,听听这些医者的完整说法。

结果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更是翻出了要命的问题 按着太医们的说法,肃帝可能原本就有癔症,所以才会特别容易暴怒,也会容易动手伤人,再说白了就是暴力倾向。而这个病症的微妙之处在于,虽然患者也会心虚盗汗、脾胃不调、难以安眠,但整体来讲并不是直接损伤脏腑、折损寿数,其实是身患癔症的人更容易暴躁伤人,对身边的人比较危险。

但是,肃帝如今的健康状况却已经不太好,按着他当时在太庙向着怀渊太子怒发如狂的癫狂模样,其实是有一定的机会将怀渊太子活活打死。怀渊太子能够保住性命,一方面是怀渊太子自己习练武艺,弓马精熟,底子尚可,另一方面是肃帝其实身体很有些外强中干,怒气虽狂、力量却不足。

而究其根底,一方面是肃帝多年来夜夜不得空,行幸过度,另一方面就是近几年来似乎用了什么助兴的药物,加剧了对肃帝身体的掏空和癔症的程度。

医者们的结论有二:第一,肃帝必须停止使用这种催情助兴的药物;第二,肃帝必须开始全面静心调养。

这些结论一出来,傅贵妃立刻变了脸色,直接叫破这是怀渊太子的阴谋,串通医者要逼肃帝退位。但在场的还有谦王爷与英国公等这些宗亲辅臣,对肃帝宠妃妄议储君的事情没有立刻正面追究,而是请肃帝先追查这损伤龙体的药物到底从何而来。

其实不用问也很清楚,蘅芳宫专房专宠这么多年,如果要长期给肃帝使用药物,还能是在哪里。

肃帝当时也铁青了脸,傅贵妃能想到这是怀渊太子的机谋,他当然也能。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其实他自己身体到底如何,肃帝也不是心里完全没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