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官好奇地拿谢瑶刻好的竹简来看,才发现她并不是随手一刻。

女官们大多识字,但都没有受过深造。她们能辨认出谢瑶在竹简上刻得都是一些圣贤之言,却不知道这些圣贤之言并不是出自同一本书,同一位著者。而是因为有逻辑上的联系,这才被谢瑶按照自己的想法刻到了一起。

又过了一月,宁安的雪终于停了。淹没宁安的纯白渐渐化开,露出下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有等不住的花苞儿悄悄从枝头上钻出小脑袋,预示着春天悄然而至。

这日谢瑶又刻完一卷竹简,她从椅子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又左右摆动两下手臂。

她的十根手指已经恢复的原本的白皙——刻得竹简木简多了,谢瑶的手上就渐渐长出了茧子,如今她的手指已经不会再起血泡了。

不过这些竹简木简今后她也不用再刻了。

大雍皇室有个规矩:每到有皇室子嗣要上玉牒,这名皇室子嗣必须亲自用古文篆刻一卷竹简或是木简,并在开宗庙祭祀祖宗的时候于祭案前宣读自己所刻的内容,跟着再把这一卷竹简或是木简投入祭火之中烧掉。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规矩,一是因为皇室与礼部认为皇子公主早夭是一种不祥之兆。为了避免这种“不祥之兆”屡屡发生,皇室子嗣必须长到一定的年岁、并且身体好到可以篆刻一卷竹简木简才会被视为有资格上玉牒。二则是皇室认为子孙后代有义务向祖宗告之自己的状况。

是的,皇室子嗣要亲自篆刻的内容就是自己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自己现今多大,男孩儿女孩儿,未来的志向如何。顺便再对祖宗们歌功颂德一番,告之祖宗们自己那些伟大的志向都是受哪位祖宗的启发而来。最后再感谢让自己上玉牒的父皇母后,亦或是皇叔宗亲。

别的孩子通常是在谢瑶这个年纪才会被开蒙。蒙学也不过就学些《千字文》、《百家姓》一类的东西。

而谢瑶不但开蒙早,看得书也多。这种自我介绍外加感谢列祖列宗的文章她不但能写得十分流畅,还能写得花团锦簇。她刻起字来又不怕手疼,篆刻竹简木简的进度自然是突飞猛进。

抱着竹简去给女官们检查,谢瑶心中忐忑。

女官们先是仔细阅读了谢瑶抱来的竹简,随后又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本来她们是不该这么快让瑶小姐过关的——打磨皇嗣的心性也是她们的任务之一。

可瑶小姐出乎她们所有人的意料,她并不是那种丁点儿挫折都没有受过的贵女,更不是那种遇上点儿不合心意的事情就扯着嗓子大哭的孩童。

在她们看来,瑶小姐的心性已经足够好,好到不需要她们再去刻意打磨。

“这便行了。”

得了女官们的首肯,谢瑶惊喜地连连道谢。她很快把竹简放回房内,小心拿盒子收起。又换了身衣服这才朝着院外跑去。

她要去找英妈妈。

她有话一定要在入宫前对英妈妈说!

谢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英妈妈。因为英妈妈就在下人房里。

谢府下人房多是大通铺。但英妈妈是谢三爷三个孩子的奶妈,身份比寻常的仆役要高上不少,所以她被允许拥有单独一间小屋子。

这间小屋子不算宽敞,一个成年人住勉强凑合,两个成年人往里一站可就磨不开身子了。

可住大通铺的仆役们还是很羡慕英妈妈。毕竟大通铺连藏块糖的地方都没有,谁多了一根针第二天一整个屋子的人都知道,谁要是白天多吃了几口萝卜黄豆,晚上一屋子人都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