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这是辅政之臣的心吗?)

皇帝倏尔落泪。

五日后。

三司话事人坐在一处,能清清楚楚看到彼此脸上的痛苦。

这案子根本进行不下去啊!

他们倒是在赵国公府太尉书房,寻到了几封太尉与韩瑗来济等人的书信。

但看内容只是寻常问候,顶多是言谈随意些。

若说有什么似怨怼有谋反之意的话,那便是从来济的回信里,能看出长孙太尉曾说过陛下‘贬官太过’‘驱逐旧臣,不垂省察’等语。

但……这些话,长孙太尉在朝上当面也说。

其余的便没有查到什么,更问不出什么——主要是长孙太尉一言不发,根本不与他们说话。

三司别说上刑了,都恨不得跪下来求求他赶紧开口:甭管是辩白还是认罪,您得有句话啊!

可无论问什么,无论三司朝臣换了多少,长孙太尉就是闭目不言。

直到今日,才开口道:“我要见陛下。”

“若定我罪,非天子不能。”

为此,三司话事人才坐在这里,准备商议(推出去)一个人去向皇帝回禀‘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请陛下亲自过来问话’这件事。

大理寺卢正卿和刑部辛尚书,都指望御史大夫崔义玄去与皇帝回禀——毕竟你是陛下刚提拔上来的,肯定是心腹吧!

崔义玄拒绝独自背锅。

表示他绝没有那么心腹。

于是坚决拉上两个想躲事的老狐狸,一并去立政殿回禀。

皇帝看着案上三司找到的诸多书信,边翻看边似随口淡然问道:“你们去抄赵国公府了?”

刑部辛尚书却一个激灵,连忙道:“未有陛下旨意,臣等如何敢抄没国公府。”

解释道取这些书信,还是由长乐公主亲自陪同。

像是闪电劈开黑夜,长孙无忌忽然怔住了。

“宗亲妄图取而代之,我替陛下平之!”

李治在长孙无忌对面坐下来。

他以为无论什么都能接受:质问,愤怒,怨怼,乃至衔恨……

李治走近,抬手按住长孙无忌的肩膀。

长孙无忌神色恍然,只觉好似时光倒流,十五岁的晋王拿着一卷律法,站在他身边讨教:“这条律令,我这样解,舅舅看对不对?”

“对不对?”

只是什么呢?只是相信自己,只要他在,世家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来,该用还是得用,不然难道由着皇帝启用诸如许敬宗等无才无德之人?

收拾的很干净。

可皇帝的声音依旧冷静地在说着:“其实,舅舅何尝不是在用朕压制世家,再用世家来掣肘朕?”

“朕等着。”

李治将称呼从朕,换成了我。

“是不是说了太多次在帮朕稳定朝纲,舅舅连自己都骗过了?”

下首站着的三人,这次是齐齐打了个激灵,只得硬着头皮回了长孙太尉那句话。

他是这样想的……吧。

“舅舅是否觉得很畅快?登高览众,百官臣服,无论世家勋贵还是宗亲皆要俯首。比之前那些年,都要痛快?”

大约是被冤屈的愤怒和怨怼,以至于见了他也没有起身行礼。

可是现在,李治才知道,他见不得舅舅狼狈。

长孙无忌见此,开口第一句话便带了些讥讽之意:“陛下屏退左右,难道不怕我谋反弑君了吗?”

大理寺有专门暂押亲贵的牢狱。

言及数年来“误先帝圣托,罔上负恩,擅弄权柄,几于专权乱政。”自请其罪。

“舅舅是不是觉得,我还年轻,做的不够好,你会先替我看住、镇住这朝堂。若我有过你便谏言,令我改之,让我做一个更好的皇帝。”

语气转冷转厉:“舅舅不觉得,这是父皇的位置吗!”

朝臣与侍卫都流水一样退出去。

至此,长孙无忌才低声道:“我从没有想用世家掣肘陛下,我只是……”

他今日过来,穿的也只是常服,乍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