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哥大嫂在身后冷嘲热讽,二嫂最疼他,提前去供桌下吊一大盒桃酥给他充饥,就是这种。

他唔了声接过来,心说自己和这桃酥真是缘分不浅,每次挨饿都吃这个。

梁堂语放他在坐在桌边吃东西,用青铜薄片刀剐了点沉香投进炉里压好点上,挥手灭掉火柴,香气氤氲,缓缓将室内染了一层。

梁堂语问:“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魏浅予听见刚才争吵,心里有事想问,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不尴尬梁堂语显然还没有察觉到他是谁。

他垂着眼,借由嘴里这口没咽下去的食,不吱声。

他爸从小就告诉他,祸从口出,人要用一辈子来学习“闭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什么都别说。

虽然他暂时还没完全学会,但从大展后,他明白了一件事,话分亲疏,以现在两人的关系,没到他能指手画脚说“听见了,我觉你二叔就是个臭无赖”的地步。

梁堂语在他对面坐下,小臂搭在桌沿,手虚握着,跟着他一起沉默了半晌,屋内气氛逐渐压抑。

“明天我给你买张车票,你回去吧。”

魏浅予把口里东西咽下去,捧着杯子喝水,哭笑不得地说:“师兄,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我这次没气你,连话都没说呢。”

梁堂语垂下眼,显然不是白天跟他“讨价还价”的开玩笑。

“梁家的情况你听见了,我并不受人待见。”

当年大展后,他就赌誓再不做赋彩之做,整颗心都放在“六枯山水”上。这么多年,他坚持游离在“主流”之外,逐渐与整个画坛脱节。

他知道,自己前些年行事不好,惹过许多人不快。这几年又不理所有人际经营,展会论谈一律拒绝。

外界传他清高、自傲、孤芳自赏、婊子当完立牌坊……名声早就臭了。

魏浅予跟着他,无论学多少,日后传出去,都不好听。

如今的画坛看才能,又看出身。

就像梁堂语从不提自己是林玄的徒弟,并非忘恩,只是不想给老人家抹黑。

他也不愿意日后魏浅予说是跟着自己学的东西,惹人诟病。

梁堂语不后悔迄今为止做的所有决定,也不在意旁人如何传如何说。但他坚持走那条人迹罕至的路,不愿拉上旁人。

“回去以后,让林先生为你找别的篆刻老师。我看你字写得不错,要勤加练习,别荒废了。”

魏浅予放下杯子,了然又认真说:“师兄不想教我了。”

“不是不想。”梁堂语严肃回:“跟着我,你学不到什么。”他所擅长的,仅他自己“视若重宝”而已。

“学做人啊。”魏浅予说:“师兄人好。”

梁堂语一怔,没有料到魏浅予会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今天头一次见面,他就把人关在门外两个小时,差点热熟,他竟然还能说出“人好”?

“人好能当饭吃吗?”梁堂语拧了拧眉,面无表情的开玩笑,“以后要饿死老婆孩子的。”

魏浅予指尖挪动,又掰了一块桃酥,塞进嘴里,含糊问:“师兄饿死老婆了吗?”

梁堂语:“……”非常不幸,他还是个老光棍一条。

魏浅予又把他师兄逗无语了,忍不住笑,口里渣滓喷了点出来,他仰头用手捂住,弯着眼睛瞅梁堂语,用他特有的张狂语调说:“我觉着师兄的人和师兄的画,天下第一好。”

梁堂语第一次听人把马屁拍的这么不切实际,心说还真是个小孩,瞥见他手上沾了桃酥碎,掏出手绢要递给他。

“我有。”